孔令信觀點:中梵簽署《主教任命臨時協議》,試問宗教自由問題解決了嗎?

2022-09-19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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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9月13日,天主教教宗方濟各抵達中亞國家哈薩克首都努爾蘇丹(Nur-Sultan),展開為期3天的訪問,哈薩克總統托卡葉夫親自接待。(資料照,美聯社)

2022年9月13日,天主教教宗方濟各抵達中亞國家哈薩克首都努爾蘇丹(Nur-Sultan),展開為期3天的訪問,哈薩克總統托卡葉夫親自接待。(資料照,美聯社)

教宗方濟各在2022年9月13日至15日訪問中亞國家哈薩克首都努爾蘇丹(Nur-Sultan),主要參加14日至15日舉行的跨宗教峰會(第七屆世界與傳統宗教領袖大會),不過因為俄羅斯東正教牧首基里爾(Patriarch Kirill)缺席峰會,原本期待宗座與基里爾能當面討論化解俄烏衝突的機會,也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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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中國大陸領導人習近平也在9月14日至16日訪問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教宗與習近平9月14日都會在哈薩克,對於推動雙邊關係來說,若是能夠見會晤談,將是絕佳的機會。結果是儘管教宗一再釋放出願意和習近平見面的訊息,中方則以習近平的行程滿檔,敬謝方濟各的邀請。

2022年9月15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烏茲別克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面。(美聯社)
2022年9月15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在烏茲別克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會面。(資料照,美聯社)

北京明顯地不願意把握這個良機,換言之,儘管教宗一再釋放,「我一直都準備前往中國訪問」,北京顯然姿態更高,在國際影響力愈來愈大的中國,似乎覺得沒有必要藉著拉抬中梵關係來抬高聲價。還有中國共產黨二十大馬上要在十月召開,習近平極有可能進入第三任,聲望與權勢直追毛澤東、鄧小平,當然更沒有必要來藉方濟各再擦脂抹粉了!也就是說習近平並沒有求於教宗,因此更沒有必要尋求在此時見面。

早在2019年3月21日習近平訪義大利,與義國總統、總理和參眾議長會談與會面,深化「一帶一路」框架下各領域務實合作。當時的教廷特別把教宗那一週的行程全部取消,就是要準備接待習近平「可能順道訪梵蒂岡」,結果習近平一行並未轉訪教廷。2018年9月22日中梵才簽署了《主教任命臨時協議》,以兩年為期,當時主導簽署的國務卿帕羅林表示,該協議得到了教宗方濟各的肯定,方濟各也表示,所有關於主教任命的個案資料都會送到他的桌上,由他最終簽字。當時教廷國務院的氛圍就是若能藉著習近平訪義之際,再促成教宗與習近平的話,對於中梵關係正常化極有可能再往前推進一大步。

兩次都是擦身而過代表什麼?

(1)    宗教與信仰團體在中國大陸當然要「服從共產黨的領導」,其他如佛教、道教或基督新教都沒有一個像天主教教宗這樣聖統制的教會結構,在一切聽黨的領導與指導下,除了習大大之外,怎麼還能夠容忍教宗方濟各被認同與尊重呢?

(2)    既然聽從黨的領導,那麼由黨所派出去的組織系統成員就成了各大宗派的真正的指導者,國家宗教事務局雖是管理各大宗教事務,但是直接承命於中共中央的中宣部,而愛國會便成了直接指導各大宗派的黨的派出組織,天主教的主教團所謂的「一團」和愛國會的「一會」,主教團還得聽命於一會啊!

(3)    既有愛國會,那麼神職人員與平信徒就應該全面加入,如此就可以形成一條鞭的管理宗教系統。完全聽命於中國共產黨,那麼對於不願意加入或嚴拒加入愛國會的神職人員或平信徒,用法律拘禁或者動用公安系統監控,就是中共當局長期以來對於處理異議分子的基本手段,不同的只是用在對於宗教信仰的民眾身上而已。

有這樣的理解,再加上《主教任命臨時協議》也已簽署,2020年10月22日中梵雙方再度續簽兩年,主教任命既然經於教宗認可,那麼這些還是由中國教區內自選出來的主教,在一團一會的審核甚至中共相關單位審核再送往教廷,若是沒有太大爭議,教宗自然是批准晉牧,只是這些由中梵雙方共同任命的主教,最後會聽命誰呢?

中梵《主教任命協議》談判延續效期之際,教廷遭質疑為此不敢觸怒中國。教宗方濟各。(AP)
中梵《主教任命協議》談判延續效期之際,教廷遭質疑為此不敢觸怒中國。教宗方濟各。(資料照,美聯社)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馬達欽主教,1967年出生的他,在1994年晉鐸,2012年出任上海教區輔理主教(原先2005年出任上海輔理主教的邢文之在2011年突然辭職失蹤),培養他協助上海正權主教范忠良並在未來接班(事實上當時上海教區真正有權的是助理主教金魯賢,他是愛國會所認可的主教)。可是就在7月7日晉牧大典(金魯賢主教主禮)上,馬達欽表示,自己是上海教區的輔理主教,將不再擔任愛國會的任何職務(當時他為愛國會常務委員)。但此後就同外界失去聯繫,傳說他一直被軟禁在佘山修道院內。到了2013年金魯賢主教過世,接著2014年范忠良主教也蒙召返天鄉。教廷萬民福音部秘書長萬大輝總主教請求中共當局釋放馬達欽,好讓他接任上海正權主教。然而,他的輔理主教一職在2012年7月中旬即被中國的一團一會給撤銷,教宗雖認可他出任上海主教,但是他仍遭到中共當局限制行動。

一直到2016年9月他再度加入愛國會,2017年1月20日增補為愛國會教務委員會委員與常委,才再度開始參與彌撒(但是他並未被愛國會稱為主教,只稱他為馬神父)。如今的上海教區馬達欽到底算不算正權主教?還是一個問號,但是從他自願離開愛國會而遭中共當局與一團一會的杯葛;到後來再度加入愛國會才能有參與彌撒的機會來看,這個「上海主教」根本就是被限制而無法行動自由的牧人啊!

儘管如此,教廷顯然沒有注意到馬達欽主教的處境,更沒有注意到,因著《主教任命臨時協議》而讓地下教會的主教神職人員與教友,被迫需要登記加入愛國會,不然就不能參與教會活動,教廷無形中成了「壓迫地下教會的幫凶」。雖然教宗在2019年6月28日發表了《聖座關於中國神職人員民事登記的牧靈指導》(即《牧靈指導》),可是並沒有明確地給予中國神職人員「是與非」的明確指導,讓他們感到困惑與無所適從。不少地下教會的神職人員與教友因為堅持對教宗效忠而拒絕簽署加入愛國會,下場是遭中共公安監禁、甚至下獄無法從事福傳工作,教廷在教宗的指示,「有對話總比沒有對話好」的原則下,卻讓這些忠貞於羅馬教宗的中國神職人員飽受嚴重的迫害。

值得注意的是,日前教廷國務卿帕羅林樞機主教證實,梵蒂岡代表團已於9月初從中國返回羅馬,教廷與中國的秘密協議將向續簽的方向發展。梵蒂岡與中國會談的狀況和協議仍然處於高度保密狀態。我們的觀察是:

(1)    教廷代表團密訪北京,應該就是每一季固定的雙邊關門會議。多年來都會輪流在羅馬與北京舉行。

(2)    從帕羅林樞機所透露出的內容來看,雙方還在這份《主教任命臨時協議》上打轉,這份協議已在2020年10月完成第一次續簽,再來預計就是2022年10月22日到期前完成第二次續簽,應該就是這次密會的收穫。接下來應該會有更多的大陸主教人選(目前為止還有40多位主教是空懸而待補的)應該談的,然而卻未見帕羅林提起,如此看來雙方能談的議程並不多。兩年一簽已成為形式,沒有進一步地突破成為固定協議,顯示北京還是有所保留。

(3)    既然議程不多,由此更可以看到,中梵雙方這次9月份的密會,基本上並沒有談到教宗與習近平在哈薩克見面的相關事宜,一方面是雙方代談判代表層級不高,一方面若是有安排見面,這個密會早就是該談及到見面的相關細節了!或者雙方早就有更高層級的談判了(像國務卿帕羅林與王毅外長接觸會談了)!(結果證明果然中方根本沒有要和教宗會面)

其實,這幾年來中國大陸的宗教自由程度,不但沒有更開放,反而更加限縮。中國很多地方的宗教場所像教堂寺廟都被要求必須懸掛五星紅旗,當局的宣傳標語和政治口號,有些教堂寺廟書架上被要求擺放習近平著作,或政治標語與宣傳品,連網路上也不斷傳出教堂裡唱紅歌歌聲,或和尚走正步升國旗等視頻。更有限制年輕人涉足宗教活動等禁令,(2017年9月7日中國國務院公布了新修正 《宗教事務條例》,比起 2005 年的原版和 2016年版,在加強反恐的氛圍之下更加嚴格),……對天主教來說,強制地下教會的神職人員與教友必須加入愛國會更是明顯的限制人民的信仰自由之路。可惜的是教廷所派出的談判代表團,並未向北京當面反映或抗議,相信他們也沒有親自到監獄或地下教會堂區去拜訪,深入了解當前中國大陸地下教會的實況。不能幫這些受到迫害的地下神職人員或教友向北京當局反映或抗議,無疑地就是坐視教難在中國大陸繼續發生。

還有就是香港榮休的陳日君樞機主教在2022年5月11日晚因擔任「612人道支援基金」委託人,被控違反《港區國安法》,與學者許寶強、歌手何韻詩等五人同遭香港警方逮捕,偵訊至當晚十一點多後獲准保釋一事,5月12日教廷獲訊,帕羅林樞機僅表示:「聖座獲悉陳樞機被捕的消息,為此感到擔憂,極度關注事態發展。」就沒有下文。

香港「612人道支援基金」信託人遭控涉違《港區國安法》,由左至右為陳日君、吳靄儀、許寶強、何韻詩。(AP)
香港「612人道支援基金」信託人遭控涉違《港區國安法》,由左至右為陳日君、吳靄儀、許寶強、何韻詩。(資料照,美聯社)

2022年8月9日陳日君樞機等六人被指未遵循《社團條例》要求為612基金註冊,遭起訴。六人全都表示不認罪。全案排定9月19日起五天審訊。在這段期間香港教區主教周守仁曾在其FB上發文,表示:「『反應』往往會造成傷害,大家需要時間和空間作出『回應』」,但周主教並無說明以上所指的是甚麼事。澳門教區有轉發梵蒂岡訊息,香港教區的「公教報」、「公教頻道」兩個天主教香港教區的FB專頁,並無發文提及陳樞機被捕事件。顯示港澳兩教區皆採取低調來因應此事。台灣教區也沒有報導與反應,只有國內媒體報導了此事。

擔任「亞洲主教團協會」主席的緬甸薄茂恩(Charles Maung Bo)樞機主教立刻站出來發聲,他在5月14日向美國天主教媒體「每日羅盤報」(The Daily Compass)投書,呼籲全世界天主教徒在5月24日為香港祈禱,特別是為陳日君樞機祈禱。此外,還有德國樞機主教格哈德·穆勒(Gerhard Muller)則公開批評梵蒂岡對陳日君被捕保持沉默,另外對陳日君即將進行的審判表示失望,他批評與中國續簽的主教任命臨時協議不符合梵蒂岡的國家利益。

顯然教廷對於這位讓他們頭痛的榮休樞機(為了閩東教區郭希錦主教與汕頭教區的莊建堅主教同遭「被迫讓位」給地上教會的主教,特別奔赴羅馬教廷向教宗陳情,而被不點名批判)並沒有特別關注,相對地不想因他而與北京打壞關係。(陳日君樞機對於主教臨時協議批評非嚴厲,當然會得罪國務院上上下下),若是真的與習近平在哈薩克會面,試問宗座會不會向習主席談到陳日君的與中國宗教自由等問題呢?(一說中梵《主教任命臨時協議》裡面訂有教廷不得批評中國事務,所以國務院對中國的宗教自由與香港問題噤聲,由於這份協議是秘密簽署,並未公開,所此說還待考證)

*作者為銘傳大學新聞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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