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風雨飄搖的英國:新首相特拉斯要面對哪些經濟爛攤子

2022-09-09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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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首相特拉斯在國會發言。(美聯社)

英國首相特拉斯在國會發言。(美聯社)

英國新首相特拉斯(Liz Truss)將面臨非常嚴峻的經濟前景,她的壓力不亞於其政治偶像柴契爾夫人(Margaret Thatcher)在1979年當選英國首位女首相時面臨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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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經濟增速正在放緩,料將進入衰退,通貨膨脹率達到幾十年來的最高水準,家庭正承受著烏克蘭戰爭帶來的能源帳單飛漲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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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率增速已降至本世紀頭幾年時的一半,實際工資正在下降,英鎊匯率接近歷史最低點,人口老齡化給公共服務造成越來越大的壓力,而政府力圖控制在新冠疫情期間飆升的公共開支。

英國退出歐盟阻礙了其與最大貿易夥伴的貿易往來,而移民限制則扼殺了獲得廉價歐洲勞動力的機會。這加劇了英國面臨的歐洲其他地區未曾出現的大規模勞動力短缺局面,其原因是疫情後退出勞動力市場的人員之多出人意料。

能源危機加上用工荒在通貨膨脹方面構成了雙重打擊。

由於通貨膨脹嚴重,烏克蘭戰爭又帶來的能源價格飛漲的壓力,一般認為英國的經濟恐怕將陷入衰退。(美聯社)
由於通貨膨脹嚴重,烏克蘭戰爭又帶來的能源價格飛漲的壓力,一般認為英國的經濟恐怕將陷入衰退。(美聯社)

直到不久前還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簡稱IMF)英國團隊負責人的Mark Flanagan稱:「他們遇到了這兩方面的最糟糕情況。」

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簡稱OECD)提供的資訊,明年英國可能成為七國集團(G7)中經濟增速最低、通膨水準最高的國家。該經濟政策論壇預測,英國經濟在2023年將實現零成長,通膨率料達到7.4%。與此同時,美國經濟料將成長1.2%,通膨率則低得多,為3.5%。

據英國智庫Resolution Foundation稱,如果沒有政府的重大干預,在能源價格上漲和工資疲軟的疊加影響下,到2024年,英國家庭平均可支配收入每年將下降3,000英鎊(約合3,500美元)左右,這將是一個世紀以來生活水準降幅最大的一次。

IMF預測,在所有主要經濟體中,只有飽受制裁之苦的俄羅斯明年經濟表現會更糟糕。Flanagan說,雖然尚無跡象顯示會有長期停滯性通膨的可能性,但決策者需要意識到相關風險已經升高。停滯性通膨是指高通膨與消費需求停滯、失業率相對高企共存的情形。

英國政府已表示這些風險被誇大了。英國財政大臣扎哈維(Nadhim Zahawi)指出,英國的就業率創歷史新高,並稱許多家庭在疫情期間積累了儲蓄,金融部門資本充足。他在接受採訪時說:「我認為英國經濟頗具韌性。」

不滿的夏天

特拉斯還沒有說明她將採取什麼措施來緩解公眾和媒體所說的「生活成本危機」。這名現年47歲的前外交大臣是一位自由主義者,她的競選主張是減稅以振興經濟,而不是增加政府開支。保守黨的172,000名成員選擇她取代強森(Boris Johnson)擔任首相,部分原因是她提出了一個讓人感覺良好的願景:讓英國政府變得更小、更靈活。然而,預計她將在未來幾天宣布大規模的政府干預,以幫助家庭和企業應對油價上漲。這可能會大幅推高政府債務。

她將面對在漫長而炎熱的夏天一直持續存在的不滿情緒。英國工資成長滯後於物價上漲,最近幾個月發生了多次罷工,包括自1989年以來最大規模的鐵路罷工。

經濟即將陷入衰退的威脅削弱了英鎊匯率,英鎊幣值目前徘徊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的最低水準,增加了旅遊和進口成本。英國是食品、能源和製成品的淨進口國,極易受到全球價格波動的影響。

由於受新冠疫情和資金短缺影響,公共服務出現了問題,英國人在獲得護照、駕照考試或預約醫生方面困難重重。

英國新首相特拉斯面臨的經濟前景相當嚴峻。(美聯社)
英國新首相特拉斯面臨的經濟前景相當嚴峻。(美聯社)

預計到了冬季情況會變得更糟,屆時寒冷的天氣將推高家庭和企業的能源成本。英國能源監管機構Ofgem的數據顯示,從10月開始,英國家庭平均每年將支付3,549英鎊取暖費。這幾乎是去年的三倍。Ofgem為家庭能源價格設定上限,但會定期修訂以反映市場價格。根據獨立能源諮詢機構Cornwall Insight的估算,到明年4月,取暖費用可能會飆升至每年5,300英鎊。

與擁有大量國內天然氣儲存設施的德國不同,英國在2017年關閉了最後一個天然氣儲存設施,現貨價格變動帶來的衝擊無法得到緩衝。英國政府現在正急於重新開放該設施。

在政策方面,英國還沒有跟上一些歐洲國家的步伐,這些國家已經採取措施,保護消費者免受能源價格上漲的影響,並正在制定計劃,以減少今年冬天的能源消耗。

走出唐寧街10號的英國首相特拉斯。(美聯社)
走出唐寧街10號的英國首相特拉斯。(美聯社)

在英格蘭伯明翰擁有高檔餐廳Simpsons的Andreas Antona表示:「我覺得我正站在懸崖邊上問自己,『我們什麼時候會掉下去?』」

Antona手下80多名員工正要求調薪,以支付各自的帳單。他說:「企業真的無法承受,因為我們無法提價。」Antona還在該地區經營一家酒吧。

英國政府已承諾為家庭提供一定幫助,緩衝能源價格大漲的部分影響,但目前並沒有面向酒吧、餐館等小企業的紓困方案。據政府的統計數據,今年4-6月期間,英國企業破產數量同比增加80%,達到5,629家。經濟學家警告說,冬季可能出現一波破產潮。

在英格蘭東格林斯特德經營一家洗衣店的Val Burrows表示,她最近接到通知,店裡的能源帳單將從每年1萬英鎊躍升至每年1.6萬英鎊。她已提價30%,但還不足以達到收支平衡。「我將需要考慮明年關門,」64歲的Burrows說。「這是對靈魂的摧殘。」

特拉斯的規劃

特拉斯認為衰退並非不可避免,預計她將在未來幾天詳細介紹一項經濟計劃(編按:特拉斯8日已宣佈英國家庭能源費將凍漲2年,每戶每年的上限為2500英鎊)。與她關係密切的一些政治人物支持通過壓裂法或在北海進行更多鑽探來提高能源供應。

特拉斯最近說:「我將努力解決相關供應問題,並確保人們能把更多的錢留在自己口袋裡。」這料將與一項針對較貧困家庭和企業的一攬子支持計劃相結合。特拉斯已表示,她或許會評估英國央行的職責,並賦予政府更多權力來削減金融監管規定。

她最近對支持者表示:「我們不必眼看著我們偉大的國家以受控方式走向沒落。」

許多經濟學家表示,如果特拉斯政府想避免今冬遭遇嚴重衰退和企業破產潮,就必須宣布對個人和企業進行更大的救助,以幫助他們支付能源帳單。

英國首相特拉斯在國會發言。(美聯社)
英國首相特拉斯在國會發言。(美聯社)

靠政府退休金生活的80歲退休人員Sheila Correll說,最近物價漲得厲害,她不願去買食品。「物價不是只漲幾便士,是一英鎊、兩英鎊的漲,而且還在跳漲,」Correll說。「我現在不出去買東西了,因為這太讓人頭疼了。」

Correll很擔心不斷上漲的能源費用。她說,去年冬天,她一天都沒開過暖氣,而是選擇在公園裡快步走,並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能源諮詢機構Cornwall Insight稱,未來一年,像Correll這樣的退休人員每月一半退休金可能都會被能源成本吞噬。

20世紀70年代的危機

英國保守派政治家Iain Macleod在1965年創造了「停滯性通膨」一詞。這個詞代表了英國國內多年來對經濟的不滿,該國在1973年石油危機後遭受了物價上漲、經濟衰退和高失業率的多重打擊。由此引發的大規模罷工和停電事件讓英國人刻骨銘心。

那場危機直到今天仍在持續影響英國經濟。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英國的生產率和經濟增速一直低於美國,自2016年英國決定脫歐以來,這一趨勢一直在持續。

特拉斯在英格蘭北部長大,父母是左翼人士。她在全國巡迴演講時多次表達了對柴契爾夫人的欽佩。柴契爾夫人是前保守黨首相,當年通過壓制工會、放鬆經濟管制以及後來的減稅等措施使英國擺脫了停滯性通膨。長期以來,特拉斯一直自稱自由市場主義者,與最近幾任保守黨首相不同,她堅信應該縮減政府規模。

柴契爾夫人市場化改革的光芒早已褪去。20世紀80年代,英國每小時工作產出的年成長率為2.8%。2008年金融危機後的十年裡,英國每小時產出年成長率為0.7%。經濟研究機構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的Neil Shearing說,英國生產率成長放緩程度如此之大,在已開發國家中「絕無僅有」。其原因包括企業投資不足以及小企業表現不佳。

2016年英國脫歐公投後,有關英國與歐盟貿易將如何運作的不確定性使得企業不願投資。根據歐洲銀行Berenberg的數據,與假設公投前趨勢得以持續的情景相比,現在的企業投資水準要低30%左右。自退歐以來,小型企業對歐洲出口因審批手續的增加而受到阻礙,人們仍擔心英國與歐洲可能發生貿易戰。

英國勞動力短缺使失業率保持在較低水準,但卻提高了企業的成本。根據英國預算責任辦公室(Office for Budget Responsibility, 簡稱OBR)的數據,英國疫情後的勞動力人數比預期少了約68萬人。這是由於長期患病、提前退休或選擇上大學的人數之多出乎意料。OBR是英國政府資助的經濟預測機構。

與此同時,為應對新冠疫情和人口老齡化問題,英國政府規模已擴大。強森已提高稅收,英國的稅收負擔可能會達到70年來最高。特拉斯誓言要撤銷一些計劃中的稅收舉措,並通過對較長期債務進行再融資來彌補財政缺口。

根據經濟研究機構財政研究所(Institute for Fiscal Studies)的數據,預計通貨膨脹將導致政府計劃增加的公共服務支出縮水40%。這尤其對英國國有化的醫療系統不利。新冠危機暴發後,等待治療的患者人數已達創紀錄的660萬,有分析人士表示,早已疲於應對的英國國民保健服務(National Health Service)已顯示出嚴重壓力跡象。今年7月,英國中風或燒傷患者等待救護車的平均時間為1小時,遠遠超過18分鐘的目標。

特拉斯已經出手補貼家庭能源支出,希望能帶領英國度過困境。(美聯社)
特拉斯已經出手補貼家庭能源支出,希望能帶領英國度過困境。(美聯社)

今夏早些時候,強森政府的內閣大臣邁克爾·戈夫(Michael Gove)表示,政府的大部分領域「根本無法正常運作」。

蘇格蘭福裡斯的AJ Engineering & Construction Services Ltd.是一家生產建築用金屬結構的公司,該公司總經理Graham Alexander不得不在3月份給125名員工加薪5%,並在8月份再次加薪7%。由於成本上升,他最近擱置了對一台自動化鋼材切割機的投資,意味著一些金屬板材仍需要手工切割和焊接。

鑑於通貨膨脹速度如此之快,該公司正日益尋求以靈活的按天收費來承接工作,而不是簽訂長期合同鎖定價格。

他說,英國脫歐令情況雪上加霜。該公司的兩名焊工在疫情期間離開並回到波蘭,之後再也沒回來。他說:「波蘭的工資水準比他們預期的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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