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5家中國國企宣布要從美國下市，這被外媒視為中美金融戰的一環，也是中美持續脫鉤的表徵，兩國金融戰的下一步與脫鉤到底會走到什麼程度，值得關切；而外媒指其代表「華爾街與中國的熱戀結束」，是真是假，也頗值得研究一番，因為可能只是「換個場所繼續熱戀」而已！
晶片法加中國國企下市，中美脫鉤擴大加速
上周五，中國最大的五家國有企業─全球幾家最大的能源公司中石油、中石化、上海石化，及中國人壽、中國鋁業，先後在聲明中表示申請自願將美國存托股退市，白話文講就是要從美國下市了；理由則是非常「經濟企業面」─考量到維持在美上市的行政負擔與成本。如果加上先前已有3家中企要從美下市，近期就有8家重要中企要從美下市。
如果再考慮到2周前美國的晶片法通過，法案中包含「排中條款」，中美兩國的脫鉤儼然加速擴大中，包括《紐約時報》、及《金融時報》、《華爾街日報》等國外財經專業媒體，都針對此新聞分析與報導，大都視此為金融戰與脫鉤加速的表徵，「中國與華爾街的熱戀結束」了是其結論。
不過，實際情況與發展可能更複雜又多變。
如果說的是中國企業赴美掛牌上市的風潮而言，可以確定此路即使尚未斷絕、也已「狹窄崎嶇」到幾乎難以行走，原因不是中國企業不再想赴美上市，而是在地緣政治競爭中，中美兩國政府都「不樂見」此事發生。
中美同下重手，中企赴美掛牌難度更高
以美國而言，2020年通過的《外國公司問責法》，讓其可以對來美掛牌的外國企業財務作實地監理查核；而會有此法案問世，一來是美國一直指責中國企業財務不實、甚至作假，而且這個指責顯然有道理。中概股財報業績作假事件不斷，最著名的當然是幾年前中國瑞幸咖啡偽造業績─從每店每日商品銷售量到每訂單商品數再到商品平均銷售價格、其它商品收入、浮報廣告支出等，所有數字都偽造，最後向美國監理單位承認偽造數據。
二來在中美競爭白熱化後，不少國會議員視中概股是到美吸金，用來支助中國發展，甚至是支助中國「迫害人權」。而與此同時。中美監管單位經過數年協商，仍未能就美方取得中概股審計文件等達成共識。
與此同時，中國政府也不再樂見中企赴美掛牌，特別是涉及數位資料的科技公司，原因當然是在中美角力中，擔心讓美國掌握中國的數據。最代表性的是中國打車龍頭滴滴在美IPO，數日內就遭中國監管單位連續發出多道「絕命追殺令」，終而從美下市，中方也對科技企業赴美上市緊縮監管。在香港因反送中等事件可能影響到其金融中心地位之時，讓更多中企在香港掛牌、營造港交所榮景、持續吸引外資，也是中方之所願。
在中美政府一起緊縮中企赴美上市標準，中美對中概股的監理審計無法達成共識，甚至在一份美方公布不符美國審計審查標準的中企名單中，包含中概股龍頭阿里巴巴在內有高達270家中企「上榜」，這些中企未來都可能面對強制下市命運，阿里巴巴申請在港交所主要上市，就被視為「對沖被迫從美下市風險」。
華爾街與中國熱戀結束還是持續？
因此中國企業赴美上市風潮算是暫停，而且可能「暫停」相當久，因為中美競爭短期難落幕，時間可能長過10年。從這個觀點看，中美金融戰與脫鉤擴大、華爾街與中國的「熱戀」終止，說得並沒錯。
但實際情況更複雜，很可能華爾街與中國「熱戀」依然，只是熱戀的場所從美國改到中國而已。在中美貿易戰之後，這3年多中國在金融產業上加大對外資的開放幅度，那些華爾街巨擘─從高盛、大摩、小摩到花旗、貝萊德….，這2年多來，實際上在中國是持續加碼投資、成立新公司、招聘更多員工；過去3年多，流入中國的資金增加超過1兆美元。
據說，中國官員對一名美國金融界人士說：「告訴你的客戶，我們非常歡迎他們的資本，但不再需要他們的資本市場」；《經濟學人》去年底的一篇報導則指說：中國正在推行「不對稱脫鉤戰略」。這種說法其實是符合外界看到及已出現的趨勢：中國減少對美國資本市場的依賴，但卻以開放政策與龐大的市場吸引歐美資金，提高其對中國的依賴。
殺聲震天但數據尚未明顯反應脫鉤擴大
從這個面相看，中美金融戰與脫鉤擴大、華爾街與中國的「熱戀」終止，是錯誤的說法─他們只是換另外一種方式掛鈎及「繼續熱戀」。
從3年前川普喊出中美脫鉤、「下令」美國企業離開中國至今，雖然脫鉤論不斷，各種現象持續發生，儼然中美在所有經貿、產業、金融層面上都在脫鉤中，但數據上則尚未看出明顯的脫鉤─去年中美貿易額7556億美元（創新高）、調查顯示8-9成美商無移轉的計劃、中國仍持有近兆美元的美國國債（但已有計劃的減持）等，怎麼看都不像脫鉤擴大、加速。因此，可以說「中美脫鉤」有點雷聲大雨點小，雖然「殺聲震天」但實際數據反應不多，在虛虛實實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