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正式簽署晶片法案。回溯上月27日，美國參議院以64票贊成、33票反對通過晶片法案，隔天，此法又在美國眾議院以243票贊成、187票反對通過，依照條文內容，該法將補助符合資格、在美國設廠的半導體業者，包括晶圓廠、製程設備廠及原料等上游產業在內，補助總金額預計達527億美元；另外，晶片法案預計還將提撥240億美元，讓半導體業者申請可退稅25%的投資抵減，希望藉此擴大在美國設廠生產半導體的吸引力。
台積電若拿美國補助，十年內不得投資中國大陸
台積電去（2021）年資本支出已達300億美元，美國政府這次提出的補助總共才5百多億，而且還是讓通過審查的所有業者瓜分，乍聽之下，似乎不太有吸引力。我認為，這次晶片法案有三大觀察重點，首先，最重要的應該是這句話：若企業透過晶片法案取得美國政府補助，十年內將不得到中國大陸投資。換言之，晶片法案宛如一次對半導體業者的「忠誠度測驗」，從台積電、INTEL、三星，到高通、海力士，如果要拿美國補助、投資美國，接下來相當一段時間之內，便不能擴大投資中國大陸，非得業者選邊站不可。
觀察晶片法案的第二個重點是，美國兩黨防備、圍堵中國大陸發展的政策共識，已經從軍事、國防與外交層面，延伸到財經政策層面。
美國兩黨圍堵中國的共識，從軍事、外交延伸到財經
2021年，美國參議院通過「產業政策法」，當中就預定補助112億美元，在美國國內研發先進微機電技術，另外也將補助390億美元研發半導體技術，此次再度針對半導體產業撥款，重視程度不言可喻。資誠稅務諮詢顧問公司執行董事蘇宥人就分析，民主黨在參議院只有50票、本非多數黨，為何晶片法案順利通過？原因就是十多位共和黨參議員倒戈（在眾議院投票時，則有24位共和黨籍眾議員跑票），可見對中國大陸的防備與恐懼，終究讓共和黨議員做出選擇。
如猶他州參議員羅姆尼(Mitt Romney，2012年共和黨總統參選人)就強調，各國都在提供更多誘因吸引半導體業落腳，如果美國不跟進，將會喪失業界優勢。這次晶片法案會不會成為美國政壇對經濟政策思維轉折的起點？效應很值得觀察。
比較2020年川普與拜登競選時雙方的政綱，可輕易理解美國兩黨對經濟政策歧見何在：整體來說，共和黨的經濟政策是「小政府主義」，主張減稅、盡可能減少政府管制、傾向自由主義；這種立場，可從川普任期內大手筆減稅看出來，他的口號是：美國優先（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另一方面，民主黨比較傾向「大政府主義」，主張應該要加稅、以財政和政策手段重新分配利益和財富，比較注重弱勢福利；這點也能從拜登競選時提出「重建美好」（Build Back Better）以及近期的加稅政策一覽無遺。一言以蔽之，凡是川普認為政府應當少收的錢，拜登便要盡可能加碼多收些回來，這就是共和黨與民主黨對財政、經濟最大差異所在。
美國本土發展半導體業困難重重，不僅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提過，民主黨自然也了解此一困境，如何快速改善這個「國安問題」，最好方法當然就是提高誘因，也就是砸錢、給政策補助。韓國與台灣能有半導體業的關鍵地位，離不開當年政府的各種補貼，更別說中國大陸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種優惠，美國政府當然看在眼裡。因此民主黨的思維很簡單，就是照樣辦理，希望推出實質牛肉、提高廠商來美投資的誘因。
誰知道，向來主張政府少管事、企業自立自強的共和黨，這次卻有不少參議員贊成政府多花錢，相信共和黨內部看到投票結果，應該也是五味雜陳。只能說疫情期間，一顆小小晶片卡住全球各大車廠無法出貨汽車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為了不讓類似事件再發生、影響大選年的選票，共和黨議員們恐怕也只能催眠自己：「砸錢應該值得！」
中芯國際悄悄量產7奈米？這根本不是現階段重點！
第三個觀察重點，則來自中芯國際。19日，也就是參議院通過晶片法案程序表決同一天，美國研究機構Tech Insights發布報告，指該公司發現在挖礦機業者Minerva產品內的7奈米晶片，製造商竟然是中芯國際。（延伸閱讀：中芯7奈米到底多厲害？業內：晶片法案將表決，這時發報告真的很聰明）
根據台積電定義，7奈米以下（包括5奈米、3奈米等）製程屬於先進製程，外界以往一直認為，先進製程非得要有EUV（極紫外光蝕刻機）才可以量產；但早在2020年底，美國商務部已經將中芯國際列入實體清單(Entity List)制裁，公司根本拿不到ASML（艾司摩爾）的EUV，那麼中芯國際是如何低調量產先進製程的？
中芯國際有沒有能力量產7奈米？中研院院士、清華大學半導體學院院長林本堅，早已給過答案。林本堅曾任台積電研發副總經理，他曾在2002年成功開發出193奈米浸潤式微影技術，成功推進台積電接下來好幾個世代的量產。據財訊報導，林本堅認為微影技術投資成本極高，未必每家業者都一定要投入，如中芯國際即使拿不到EUV、只有DUV（深紫外光蝕刻機），仍然可以用多重圖像（Multiple patterning）技術量產5奈米製程。半導體製程的權威都這麼說，看來中芯國際做不做得到先進製程，答案已很明顯。（延伸閱讀：中芯7奈米已出貨，還很像台積電產品？護國神山法務部門啟動調查）
其實，中芯國際「能否追上、何時追上台積電？」這個話題太過老梗，兩者除了技術、獲利能力、業界地位都相去甚遠，追趕台積電也根本不是中芯國際眼前要務。現階段，中芯國際既然已經受到美方強力制裁，短期內無望獲取EUV等最先進技術、設備，它的戰略應該是利用比較完備的成熟製程，來滿足中國大陸巨大的晶片需求，一邊低調慢慢尋求量產先進製程的機會。
比如中國工程院院士吳漢明，就把話說得很坦白，吳漢明先前強調，中國大陸的半導體供需有嚴重落差，大概「要8個中芯國際的產能加起來才可以填補」。也就是說，中芯國際要是能滿足中國國內成熟製程的缺口，當前就已「功德無量」，不必急於一時、在美方制裁的鋒頭上硬要「秀肌肉」不可。（延伸閱讀：中芯跨入7奈米，台積電該高度戒備？業內人士：研發走一堆人，很反常！）
若從股價看，市場對中芯國際成功拿下7奈米，似乎也暫時無感。中芯國際股價自從爆量站上44.8港元歷史新高後，就一路向下跌，如今已經來到17.7港元、等於大跌60%，就我看來，這種走勢一點也不像技術有重大進展的蜜月行情。
現任風傳媒財金主編，近年在香港獲頒10座財經新聞獎，他負責中國經濟及商業，兩岸三地資本市場，新創、併購、商業人物、家族企業及公司治理報導。個人網站
責任編輯/郭家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