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專訪《野草不盡》導演黃靖凝:有些東西正從香港消失,我想為它留下紀錄

2022-06-11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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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片成為散播種子的媒介

拍攝結束後,黃靖凝便思考先把現有素材剪成一個版本,其中有一半的影像是被攝者還未離開香港時,對於「離開」的討論。她說「離港時」是被攝者最困惑的時期,因此她在拍攝約一年後便收尾、著手剪輯,就是想刻劃離開當下的迷惘,而非記錄被攝者移居英國數年、拿到護照後,逐漸適應當地生活的景況。另外,在當時眾人大多避談心事的社會氣氛下,兩位「離開的人」答應讓他跟拍,對話內容與情感流露都很真誠,她希望盡快讓更多人看到片中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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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急迫性」一詞格外適合描述本片的誕生,一方面指出本片記錄了反修例運動後的短短兩年間,大批決心出走的人的匆忙與糾結,亦能說明黃靖凝希望盡快將離開者的聲音傳遞出去。

然而,隨著近年香港非官方經營的媒體一一熄燈、獨立電影節不再舉辦,黃靖凝沒能如願將影片帶回香港放映,「片中有拍到遊行,在香港播映會有一定的風險」她補充道,離開者的矛盾與掙扎始終無法觸及《野草不盡》原先的目標受眾——留在香港的人。眼見香港已無平台播映,黃靖凝才將目標對準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TIDF),於是,台灣成了本片的首映地。

不久前,一位影意志的成員找上黃靖凝,告訴她現在世界各地的香港人群體都在舉辦電影節,英國、澳洲、加拿大等等都有,如果想給香港人看這部片的話,影片就必須流向世界各地。雖然電影依舊能在他處播映,但黃靖凝仍不免感到有些可惜,她認為若影片能於香港放映,一定能激起更大的反響。「影意志」為專門宣傳、推廣和發行香港獨立電影的非牟利團體,成立目的是希望團結香港的獨立電影工作者。

以故事回應自身認同的猶疑

片中的少年在移居英國後,曾在派對碰上一位同學以「Ni hao ma? (你好嗎?)」向他打招呼,當時少年反射性的說出「我們不講普通話,是廣東話」。同樣的,父親在赴英後便焦急地找工作,他提到自己在英國求職時,會在國籍欄位填上「其他(Others)」,而非「亞裔,中國人(Asian, Chinese)」,他接著說道:「如果不守住身份認同,我來這裡做什麼?」

黃靖凝的下一步想探討有關「身份」的問題。「經過2019年的運動,他們對於說『自己是中國人』這件事很不能接受。可是我覺得過了幾年之後,當他們在英國經歷了一些事,或是他們的孩子在英國成長、上學、被教育作Chinese……後續是值得觀察的。」黃靖凝說,她曾向被攝者表明想繼續跟拍──若想持續探討「身份認同」的議題,勢必要將拍攝時程拉長、接觸更多英國或是海外的香港人群體,並調整自己切入議題的角度、找到其他拍攝補助。

《野草不盡》(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提供)
《野草不盡》(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提供)

原先一直在等待時機好好地與香港道別、在美國開啟新生活,遇上2019年的反修例運動後,黃靖凝卻意識到他再也無法放下香港,便持續透過影像訴說關於香港人的故事。「我不能放下、完全不理香港的東西,即使我現在離開香港,仍要繼續尋找資金、多與其他紀錄片導演交流,繼續做我自己的計畫,關注香港人在海外的群體。」訪談中,「不能放下」是她反覆提起的四個字。

回望2017年剛搬遷至美國,黃靖凝試圖把自己歸類在亞裔美籍(Asian American),但由於亞裔美籍的範圍涵蓋甚廣,總覺得自己其實不太適用於該群體。直到近期看到「亞裔離散」(Asian diaspora)這個專有名詞,她才感覺到一絲歸屬:「我雖然不清楚Asian diaspora 群體的樣貌,但對我來說,有很多人都在經歷這種流徙的過程,大家都想要說自身群體的故事。」

「香港人的身份其實一直都是流動的」黃靖凝說。她希望能繼續透過記錄香港人在海外的生活,捕捉身份的流動性。《野草不盡》之後,或許會有更多野草遍地頻生,將香港人的故事不盡地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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