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以來，為了台北市長的選舉，柯文哲不斷的被執政黨關切什麼是他的「台灣價值」。面對執政黨的逼問，昔日言語犀利，經常口不擇言的柯文哲，似乎越來越陷入被動。日前在接受電台專訪時，「疑似」對去年於雙城論壇提出「兩岸一家親」的言論道歉，再度引發熱議。但無論如何，情勢似乎對他越來越不利。
關於柯文哲面臨的情勢，他的動機、算計、以及可能的失算，目前已經有很多討論。主要是說，他受到藍綠兩方夾殺，感受到選情緊繃，所以向綠營屈服，以換取民進黨不提名台北市長參選人。有評論認為，這是一個多方不討好的結果，柯文哲明顯誤判，他的政治素人生涯將要走下坡。更有人從柯文哲的「核心價值」做文章，認為他本來就毫無信仰，只有政治算計，為了選舉，此乃意料之中。總之就是在唱衰他。
這些對柯文哲的批評固然都有道理，但都不算打到要害。柯文哲的確是在進行政治算計，也是為了選舉，但他真的誤判了嗎？他一向自詡聰明，看起來也一副精明樣，他會不知道這樣做的相關後果嗎？那為何他還要這樣做？這就牽涉到他對台灣主流意識形態，以及政治正確的判斷，這或許可以先稱之為「台灣價值」。問題是，如果說柯文哲這次向民進黨屈服是「台灣價值」的勝利，那麼民進黨的「台灣價值」到底是什麼？威力真的如此強大？
柯文哲目前的窘境，至少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民進黨自認他們可以代表「台灣價值」。或者說，民進黨認為，他們擁有「台灣價值」的獨佔詮釋權，而且有權迫使別人表態。但如果問他們這個「台灣價值」的定義和內涵是什麼，他們自己大概也講不清楚，或者通常可以根據不同的政治需求而任意的解釋和改變。這個他們自己也知道，許多明眼人也知道。
他們沒有明說的是，其實所謂「台灣價值」的最大共識就是「台獨」，而其具體內容就是反國民黨和反中國(或中共)。這是一種默契，不太需要說出來。幾個月以來，民進黨和柯文哲彼此之間東拉西扯，其實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現在，民進黨用「台灣價值」來逼迫柯文哲，講白一點，就是在問，你到底還是不是跟我們同一國的？你到底還反不反國民黨？中國到底是敵是友？不然，我們可能就要與你為敵了。柯文哲被迫要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那麼，柯文哲的答案是什麼呢？柯文哲曾說「我們人活在世界上，每天都在做交換。什麼是你不願意拿出去做交換的？那個叫核心價值。」那麼，什麼是他的「核心價值」呢？柯文哲一直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但如果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猜測，應該是指一種真誠、率直的個性，一種毫不遮掩，打從心底為人著想的行事風格。提升到政治層面的話，就是讓人相信，他的「白色力量」可以「推倒藍綠高牆」，超越過去用統獨、省籍和藍綠鬥爭劃分敵我的舊政治，帶領大家團結在一起，迎向新政治和美好未來。
事後看來，這當然是一個過度浪漫化的前景。且不說柯文哲吸納了大部分民進黨支持者的票，連支持他的太陽花世代和年輕人，應該也有不少是反國民黨和反中國的，這些人本來就分享著「台灣價值」的內涵。更何況還有另外一些票是不滿連勝文而轉投柯的淺藍。所以，柯文哲當初的勝選，當然可以說是政治運作和算計的結果，但「核心價值」信念到底算成功還失敗，真的還很難講。
過去幾個月以來，民進黨一直逼迫柯文哲表態，形勢不利是一回事。但柯文哲怎麼回答，這又是另一回事。
柯文哲表示他「道歉」是為了「安撫深綠群眾」，他還認為「這社會被少數、不到6％的人綁架，要在兩極對抗中，維持平衡前進，真的滿辛苦的。」這些談話反映了柯文哲的政治判斷，代表他認為目前台灣社會是被少數「台灣價值」信仰強烈的人所主導，他們既反國民黨又反中國，但因為政治正確，其他人也不敢反抗，形同被綁架。因為，想反抗的人會走得很辛苦，就像他現在一樣。
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常人都會選擇屈服。但問題是，他是柯文哲。面對這樣的「台灣價值」，自然是「白色力量」和「核心價值」的天敵，因為它會讓台灣社會重回藍綠惡鬥、統獨對抗的老路，永無寧日。如果說，「核心價值」真的是柯文哲的信仰，他應該挺身相抗才對，而非去安撫他們，無論這條路會走得多辛苦。如果他願意堅持，即使這次市長選舉失敗，但「核心價值」被彰顯，「白色力量」的光芒四射，說不定有朝一日真能「推倒藍綠高牆」，邁向他所承諾的新政治。
然而，柯文哲放棄了自己的信念，親手扼殺了「核心價值」和它被實現的一絲可能性。現在，藍綠的高牆重新築起，統獨對抗更加激烈。面對這一切，柯文哲不但放棄抵抗，甚至還同流合汙、推波助瀾，真是令人失望。
柯文哲是可憐的，因為他一直想證明自己和其他的政客不同，但事後證明他也沒有什麼兩樣，真是悲劇。柯文哲同時也是可惡的，因為他放棄了自己的信念，背棄了曾經相信和支持他的人，更親手扼殺了台灣政治改變和超越的一絲可能性。這麼好的機會，卻白白浪費了，不只可惡，而且還很可恥。
＊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政治學研究所碩士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