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是辦法,你出局了:《失控的轟炸》選摘(1)

2022-06-14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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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里亞納群島在二戰期間,主要由日軍掌控。但在歷經一次慘烈的戰役後,它們在一九四四年夏天落入了美軍之手。美軍首先在七月拿下了塞班島,然後在八月攻陷天寧島與關島。(資料照,美國海軍官網)

馬里亞納群島在二戰期間,主要由日軍掌控。但在歷經一次慘烈的戰役後,它們在一九四四年夏天落入了美軍之手。美軍首先在七月拿下了塞班島,然後在八月攻陷天寧島與關島。(資料照,美國海軍官網)

馬里亞納群島在二戰期間,主要由日軍掌控。但在歷經一次慘烈的戰役後,它們在一九四四年夏天落入了美軍之手。美軍首先在七月拿下了塞班島,然後在八月攻陷天寧島與關島。陸戰隊登陸的同時,海蜂隊(Seabee)也一起上了岸。海蜂隊是海軍的工兵營,而他們也二話不說就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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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個月,一整個空軍基地—艾斯里機場(Isely Field)—已經在塞班島全面運作。然後在天寧島,建起了當時全世界最大的機場,北機場(North Field)—八千五百英尺的起降跑道,夯不啷噹一共四條。再接著是在關島,出現了現今的安德森空軍基地(Andersen Air Force Base),美國空軍通往遠東地區的門徑。有了機場,自然就來了飛機。

朗諾.雷根(Ronald Reagan)負責當時的戰爭影片旁白,而其中一部影片的主題是B-29超級堡壘(Superfortress)轟炸機最早期的任務。雷根形容B-29是巨大無比的飛船,是世界的奇觀:

搭載共四顆、每顆兩千兩百匹馬力的引擎,燃料容量相當於一整輛鐵路油罐車。尾翼有兩層樓那麼高。機體比海軍的護衛艦還長。其設計是為了搭載比史上任何一架轟炸機都更強大的毀滅力量,是要飛得更高、更快、更遠,而為了完成任務,它必將、也必須發揮這樣的效能。

一如雷根所說,B-29飛得比當時世上任何一架轟炸機更快、更高,更重要的是更遠。而其無遠弗屆的航程—加上美軍控制了馬里亞納—代表自太平洋戰爭開打以來,日本第一次進入了美國陸軍航空隊的打擊範圍。為了調度如今停在馬里亞納的轟炸機隊,美軍成立了一個特別單位:第二十一轟炸機司令部,指揮官是一名聰明過人的年輕將軍—海伍德.漢賽爾(Haywood Hansell)。

一九四四年的整個秋天跟冬天,漢賽爾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數以百計的B-29掠過了太平洋的海面,在日本本土投下了它們的酬載,然後朝著馬里亞納返航。在漢賽爾的飛行員要起飛前往東京上空執行任務之際,來自美國本土的記者與攝影師也忙著為老家的鄉親父老記錄這令人激動的一幕。

又是朗諾.雷根說:

塞班島上的B-29就像瞄準日本心臟的大砲……日本鬼先能讓尼加拉瀑布停住,

再去妄想怎麼把B-29擋住吧。第二十一轟炸機司令部已經蓄勢待發要攻擊它的第一個目標。

但時間來到一九四五年的一月六日,漢賽爾的指揮官勞瑞斯.諾爾斯達(Lauris Norstad)將軍抵達了馬里亞納。此時關島仍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所謂的總部不過是一堆半圓頂鐵皮屋蓋在可以俯瞰大海的斷崖上。你可以想像兩位將軍都精疲力盡,而那除了是因為物資匱乏,也是因為他們肩上責任的重量。

我曾讀過英國皇家空軍亞瑟.哈里斯(Arthur Harris)將軍的一段文章,內容講的是在二戰中擔任空軍指揮官是怎麼回事:

我在想,除了少數過來人以外,究竟有誰可能理解在實戰中指揮大型空軍,那種令人膽寒的精神壓力。相較於整場戰爭打下來,海軍將領至多銜命去指揮一兩次大型戰役,而陸軍將領可能大概每六個月會需要與敵軍接戰一次,頂多在戰事極為激烈時變成一個月一次,但轟炸機隊的指揮官卻得每二十四小時就賭上全隊的所有身家……這種緊繃的日子長年累月,會累積出什麼樣的壓力,真的讓人怯於細想。

所以在關島,我們有漢賽爾與諾爾斯達。兩名飽經戰爭摧殘的空軍軍人,面對著他們期盼中戰爭的最後篇章。漢賽爾提議來個快速的巡禮:站在海灘上,飽覽從一片叢林中開闢出來的全新跑道。聊聊戰術、計畫。諾爾斯達說,不了。他有更私密的事情想要討論。然後就在那個會讓海伍德.漢賽爾終生難忘的瞬間,諾爾斯達轉身對他說:這樣不是辦法,你出局了。

「我覺得腳下整個空了—我徹底崩潰了。」時隔多年,漢賽爾就是這麼形容他當年的感覺。接著諾爾斯達又給他補了更深的一刀。他說,接你位子的會是柯蒂斯.李梅。

柯蒂斯.愛默生.李梅(Curtis Emerson LeMay)將軍時年三十八歲,是轟炸德國的空軍英雄,也是其所屬世代最具傳奇性的一名飛官。漢賽爾跟他很熟,他們曾在歐洲並肩作戰,而漢賽爾立刻就明白了這不是例行性的調動。這是在打臉,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是華府在否定漢賽爾迄今所做的一切。海伍德.漢賽爾會這麼想,是因為柯蒂斯.李梅跟他在各個方面都一個北轍,一個南轅。

諾爾斯達表示,若漢賽爾願意,他可以留下來當李梅的副手,但漢賽爾視其為奇恥大辱,氣到說不出話來。諾爾斯達給他的交接時間是十天。這十天裡漢賽爾像是行屍走肉。在離島前的最後一夜,漢賽爾比平日多喝了一點。他在一名年輕上校的吉他伴奏下,為弟兄們高歌了一曲:「老飛行員不死,永遠不死,他們只是愈飛愈遠,愈飛愈遠……」

為了進行交接,柯蒂斯.李梅開著一架B-29轟炸機來到關島。〈星條旗之歌〉(美國國歌)樂音在現場響起。第二十一轟炸機司令部的官兵行軍而過接受檢閱。一名負責公關的軍官提議讓前後任指揮官合影留念。李梅嘴裡叼著根菸斗—他嘴裡任何時候都有菸斗—但突然要拍照,菸斗不知放哪裡好。他開始不斷嘗試把菸斗放進口袋。「將軍,」他的副官說,「拍照的時候,菸斗就由我替您拿著吧。」

李梅低聲說:「你們要我站哪兒?」相機的快門聲此起彼落,鏡頭捕捉到的是一個斜眼看著遠方的漢賽爾,還有一個低頭瞅著地板的李梅。這兩個人千萬個不情願地,跟對方毫無交流地入了鏡。而關於交接的一切也隨著這張照片,在一瞬間畫下了句點。

《失控的轟炸》所講述的,就是關於這個瞬間的故事,就是關於那瞬間的前因,還有後果—要知道那一次指揮權的更迭,將會一直餘波盪漾到今天。

《失控的轟炸》立體書封。(時報出版)
失控的轟炸》立體書封。(時報出版)

*作者畢業於多倫多大學歷史系,現居紐約。曾任《華盛頓郵報》記者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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