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牌賣手機,為何是製造廠承擔減碳責任?黃育徵解析循環經濟:台灣代工業升級契機

2022-05-23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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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育徵:循環經濟提供台灣代工業升級契機(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黃育徵:循環經濟提供台灣代工業升級契機(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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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達到淨零碳排,全球產業投注大量心力,尋找降低碳排的解決方案,台灣製造業者為了維繫國際供應鏈的競爭力,也積極開發減碳科技,期望通過品牌商的ESG審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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弔詭的是,沒有消費就不會有碳排。蘋果等品牌商販售商品,消費者使用產品,其實都有責任,為何降低碳排的責任,卻大多落在鴻海、台積電等製造商,被民間、政府、業界大力檢視?

線性經濟缺失:將成本轉嫁給自然環境與上下游廠商

循環台灣基金會創辦人暨董事長黃育徵表示,現在的ESG,並未解決傳統線性經濟模式「製造、消費、丟棄」的浪費問題。黃育徵進一步說明,這是「剝奪型」經濟模式,企業將利益私有化,卻將成本公有化,轉嫁給自然環境。另外,線性的供應鏈很容易把責任、成本轉嫁給上下游廠商,例如國際品牌商將減碳的責任轉嫁給台灣代工業者,而台灣業者辛苦省到極致,不斷在製程優化上努力,讓「一滴水用10次」,或者是直接將責任轉嫁給更上游的廠商,一層層推到最後,就會落在資源開採業者。

但減碳並不只是資源開採業者、製造業者的責任,品牌商、消費者也都要負責。黃育徵表示,「將責任轉嫁給自然環境與上下游,並無法解決高碳排的問題,是零和遊戲。」要達成淨零碳排,沒有一家企業能單獨做到。

除此之外,品牌商也灌輸消費者「汰舊換新」,因為消費者購物,他們才能銷售新產品獲利,若能縮短消費週期,自然能提升獲利,但卻造成不必要的資源浪費。黃育徵分享自己使用手機的經驗,表示現在手機有很多功能,但自己用的其實只有5%,舊款手機就能滿足需求,但現在市場只有智慧型手機,沒用到的95%就是浪費;而鼓勵消費者汰舊換新,則是產生不必要的碳排。

循環經濟:促進產業鏈合作,用服務型商業模式降低碳排

黃育徵表示,傳統線性經濟必須升級成循環經濟。循環經濟不只是資源回收與循環,它更核心的概念是思維的轉換,從「擁有」到「使用」,也就是消費者使用服務,而不是擁有產品。以近年新興的共享汽機車為例,消費者的需求核心是「移動」服務,未必真的需要擁有汽機車,採取共享、服務型的循環經濟模式,就能讓商業行為與資源消耗脫鉤,與知識、服務品質連結,提升附加價值。

線性經濟強調消費,唯有消費,品牌商、製造商才能獲利,但台灣沒有本錢玩線性經濟遊戲,因為台灣天然資源稀缺,大多資源需要進口,成本就會比別人高,為了壓低企業的成本,台灣的土地要便宜、水電要便宜,最後連薪資也要便宜。若轉型循環經濟模式,將消費模式轉成使用服務,企業從販賣產品轉為提供優質服務,靠著更能滿足市場需求的服務來增加價值、獲利,這會是台灣下一代產業的競爭力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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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循環經濟的核心概念是合作文化(culture of collaboration)。黃育徵在去年的COP26大會分享循環台灣基金會提出的CC4CC倡議。CC4CC是circular collaboration for climate crisis的縮寫,意為「加速循環合作,共解氣候危機」,背後的目的是要群策群力促成資源循環的合作來減碳、減少資源耗用。黃育徵表示,歐盟給台灣課碳關稅,但製造的產品是為了給歐盟用,雙方都須對碳排負起責任。在全球化的經濟體制下,想達到淨零,一定要國際合作。CC4CC的精神是「沒有單一企業、產業、國家可以獨自達到淨零碳排」,國家、產業、企業間都需要循環合作,建立沒有外部成本的模式。

從CC4CC的精神來看,歐盟就不該只課碳關稅,也必須協助出口國減碳。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台灣。黃育徵表示,台灣應該要主動倡議,政府與工商團體必須把製造業者、品牌商、原料商集合,坐下來談論CC4CC,而不是單獨承擔減碳成本,或者是把成本轉嫁給其他企業。黃育徵認為,台灣能自己創造對話平台,主動邀請討論,例如3月30日國發會發表淨零路徑圖,歐盟當天也發表循環經濟計畫,黃育徵就向政府建議,應邀請歐盟一起談話。國際上雖有COP等促進減碳的對話,但同時又有以促進經濟活動的對話,兩條對話軌道目的不一致、互相矛盾。

CC4CC架構示意圖(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在全球化的經濟體制下,想達到淨零,一定要國際合作。台灣能以CC4CC打造出新的對話平台,主動邀請品牌、供應鏈討論淨零下的合作。(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循環台灣基金會成立7年,循環經濟概念於台灣萌芽、茁壯

這也是循環台灣基金會(下文簡稱循環台灣)設立的目的。黃育徵表示,循環台灣致力於循環經濟概念的溝通、倡議與網絡串聯,讓社會大眾認識循環經濟議題,討論利於循環經濟發展的制度設計,並連結產、官、學、研、社、媒與國外組織,促進實踐與合作。

但更重要的是,循環台灣期望發揮在循環經濟議題的「領導力」,影響產、官、學、研、社、媒。黃育徵於書籍《循環台灣》提到,領導力有5E,分別是envision(建立願景)、excite(激發熱誠)、enable(給予能力)、empower(充分授權)與energize(強化活力)。後兩項是企業自己要做的,而循環台灣致力於前三個E。

詳細來說,循環台灣透過envision,藉由循環經濟議題的討論,讓大眾產生願景,想像未來;在excite的部分,則是讓大眾對願景產生感情與興奮感,激發努力的鬥志;至於enable,則是協助企業、政府落實循環經濟,例如舉辦「循環經濟探索工作坊」,讓與會者認識議題,並建立判斷與規劃的能力。

工作坊(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愈來愈多企業有培訓循環經濟人才的需求,循環台灣基金會開發出一套以對話、思考、實例探討為核心的工作坊,讓參與者全面地內化循環經濟思維與策略。(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循環台灣2015年成立,黃育徵回顧,初期很少人討論循環經濟的議題,但經過7年的努力,循環經濟的概念已在台灣萌芽,相關組織如雨後春筍般誕生,他們大多與循環台灣有互動。循環台灣7年前播下循環經濟的種子,現今已開始發芽、開花、結果,有了一群循環經濟的先行者,在不同的領域努力。

推動循環經濟,台灣須克服「短視」問題

回想創立循環台灣的初衷,黃育徵說道,「短視」是台灣的大問題。黃育徵常問企業主:「有沒有想過,2050年你的公司會怎樣?」但得到的答案大多是「能想到3年後就已經很不錯了。」黃育徵感嘆,台灣多數人關注短期議題,關注長期的少之又少。

從產官學研社一一檢視,上市公司需要定期產出財報,為了財務數字,很容易思考短期目標,著眼於短期問題。在民主社會中,公部門行政主管多是民選,因為有選舉考量,容易著眼於下一次的選舉,而不是下一代的未來;事務官則需要跟著政務官走,也無法思考長期未來。

而在學術與研究單位,由於需要花心力爭取預算,但資源在政府手上,因此眼界也受制於政府。至於NGO,雖然有人關注長期議題,但大多缺乏資源;就算有資源,資助者幾乎是政府,因此也會受限。

另外,台灣企業間的合作關係也有待改善。黃育徵表示,台灣產業上中下游大多各做各的,針對循環經濟議題,很少坐下來一起談論。

亞太循環經濟論壇(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2019年循環台灣基金會主辦第一屆亞太循環經濟論壇(Asia Pacific Circular Economy Roundtable, APCER),促成67位講者與439位來自海內外18國參加者共同探討循環經濟的新契機,是台灣與亞太地區2019年循環經濟的重要里程碑。(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因此成立循環台灣的目的,就是為了做長遠議題,替年輕人思考未來。黃育徵表示,現在關心短、中期議題的人很多,但台灣需要從更高的高度探討未來。另外,也希望透過循環台灣促進產業合作,而且是「每個都是贏家」的合作,不是有輸有贏的合作。以蘋果為例,他們會把鴻海價格殺得很低,蘋果成為贏家,鴻海則是輸家;而鴻海會再去殺上游廠商的價,層層下來,最後的輸家是原料供應商與第三世界國家的勞工,這種模式無法永續。

透過循環台灣,黃育徵期望幫助台灣人,建立循環經濟的長期意識,並且培養雙贏合作的文化,打造循環新經濟模式,提升產業的附加價值,從代工製造模式,升級成更高階的服務提供模式,同時也實現資源永續,達成淨零碳排目標。

亞太循環經濟論壇2(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亞太循環經濟論壇(圖/循環台灣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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