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專文:強權之下螳臂擋車,二十年奮鬥愈漸勢單力孤

2022-05-2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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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十月革命才幾年後,中國詩人徐志摩去了蘇俄,他說他已看不到人們有「自然的喜悅的笑容」了。又經過六十多年,俄國人的笑容似乎永久消失了。而強權與兇狠卻得到傳承。我青年時代的嚮往也永久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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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者回憶錄138:一個預言,一首輓歌

「太上」的狀態一去不復返矣。最好也只是「親而譽之」,發展下去幾乎肯定是「畏之」「侮之」,但我還沒有想到比「其下」更壞的「下下」,連「侮之」都有罪。

在1997香港主權轉移的前一年,我在台灣出版了《香港1997》這本書。書中就香港九七後種種可能,分30個問題作預測性分析。二十多年後,香港一位大學的助理教授給我寫信說,他將此書給學生作為閱讀資料,讀過的都表示,我的預測「難以置信的準確」。

在台灣舉行新書發表會的情景仍然清楚記得。我講到自1980年以來,對香港走向九七的每一步、每一領域都極度關注。我的預測不是占卜星相,而是從政治現實中見到的趨向。但我仍然懷抱著迷茫的幻想,希望自己的估計錯,希望我所有的分析和預期都完全落空,希望香港仍然保有原來的活力。當時也想到最壞的情況,比我書中預期更壞、更不堪。

講到最後,我聲音哽咽了:「願上帝祝福香港——我成長及給予我不少機會的地方。」

會後,生命中的過去紛紛湧上心頭。我作為一個缺乏學歷的中學畢業生,又置身在邊緣化的左派圈子裡,從事看不到有向上流動機會的文字工作。但就是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憑個人努力和對編輯寫作理念的堅持,而成就了得到社會認可的事業。我時年六十,想到在過去的四十年裡,若不是生活在香港,而是在中國大陸,我的遭遇會怎樣?那些與我同期而去中國升學的同學,每一個都是負面的殷鑑。

香港,不僅給過我不少機會,而且也是許多地方來的人最感適意的地方。從上世紀七十年代後期開始,香港經濟和流行文化蓬勃發展,那二、三十年,我接觸過各地來港或工作或讀書或居留的人,幾乎人人都喜歡香港。一位被派駐到香港新華社(即中聯辦前身)的大陸幹部,數十年後在網頁上說,從他踏入香港境內那一刻,他就感覺呼吸的空氣都不一樣了。九七前幾年我訪問台灣歌手羅大佑,他說香港是他生活得最自由、最能夠激發創意的地方,他希望繼續留在香港,至少以香港為基地向其他華人社會發展。

那二十年,幾乎所有的外國重要媒體和通訊社,都把亞洲總部設在香港,即使他們更多時候要到中國大陸、台灣、日本、韓國採訪。特派員們把家庭設在香港,子女在香港讀國際學校,他們自己在各地採訪後都要回香港住幾天。許多外國的知名學者,寧可在學術地位稍低的香港學府任教,其中一位教授對我說,香港是世界上最文明、最自由、效率最好,而且稅制和辦各種手續最明確簡單的地方,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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