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專文:強權之下螳臂擋車,二十年奮鬥愈漸勢單力孤

2022-05-29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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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選擇。從新德里經杜拜往莫斯科的十多小時,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因為不懂俄語,不知道莫斯科國際機場,與前往阿拉木圖航班的國內機場,距離多遠?怎麼過去?如何買機票?UNESCO 的文件聲言要我們等待聯合國職員來接,顯然那時候蘇俄的治安令人不放心。但現在我一人上路,真是有歷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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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斯科機場入境後人頭湧湧,所有櫃檯都只講俄語,我不知道找什麼人問。後來有一個穿皮夾克的男子來問我:「Taxi?」我說要去Alma Ata,他懂點英文,就幫我查到有一班航班在午夜23:45 在國內機場起飛,他說開車要一個多小時,送我過去要60美元。我看時間已緊迫,就不再討價還價,坐上他的車子,在黑夜中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一路上我心驚膽跳,不知道這司機是不是黑道。

終於到了國內機場,那時離飛往阿拉木圖的航班只有45分鐘。地上坐滿人,從人叢中跨來跨去,找不到懂英文的人。後來一個旅客指著一個「Intourist」的標誌,於是我才找到可以買機票去阿拉木圖的地方。

飛機上也是一片混亂,大件行李隨地放。不過,總算在清晨經過二十多小時歷險後到達目的地了。下飛機見到不遠處豎著「UNESCO」 的牌子。我走過去才定下心來。

回程時,我去了莫斯科幾天,住進旅館不久,就有流鶯來敲門。在地鐵出口處,一長串的人手中拿著一樣東西來賣,有的只是一包香煙,有的是一條香腸,有的是幾顆消炎片。博物館、美術館都沒有開。我去了嚮往許久的莫斯科墓園,那裡有不少設計獨特的著名文化人的墓碑。但我見到的墓園雜草叢生,墓碑污穢,顯然好久無人清理了。

在地鐵站見到的莫斯科人,幾乎沒有一個有笑容。我感到奇怪。這是從專權政治轉向民主政治的轉折期。我曾經在同樣的轉折期到過台灣,見到路上行人大都輕鬆愉快。為什麼蘇俄就不一樣了呢?

在阿拉木圖的公園,見到一個瞎眼的退伍軍人,拉手風琴尋求捐助。(作者提供)
在阿拉木圖的公園,見到一個瞎眼的退伍軍人,拉手風琴尋求捐助。(作者提供)

有當地人告訴我說,極權解體,很多人覺得沒有了保障。在蘇聯時代,雖然沒有自由,買什麼都要排隊,但大多數人的生活還是有起碼保障的。自由了,靠自己了,反而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想嚐嚐俄國餐廳的口味,但當地人叫我在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嘗試。他說,莫斯科現時最好的餐館是美國的麥當勞。麥當勞不好吃,卻是可以預期的味道。而且,只有麥當勞的員工才有笑容,即使是商業化笑容。

一個辛酸的笑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是什麼?答案是曙光號巡洋艦。因為俄國十月革命,就是曙光號巡洋艦向冬宮開炮的這一聲炮響給打出來的。這一炮,把俄羅斯民族的生機窒息了七十多年。人們的笑容沒有了,最令人嚮往的文化也煙消雲散了。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厲害的武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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