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煒專欄:更難測的安全議題─俄會因芬蘭入北約而攻擊嗎?

2022-05-11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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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入侵烏克蘭事件可能讓北歐的中立國加入北約,讓歐洲的安全議題更複雜。(Twitter)

俄入侵烏克蘭事件可能讓北歐的中立國加入北約,讓歐洲的安全議題更複雜。(Twitter)

先忘了烏克蘭吧!近期全球最讓人關注的地緣政治議題,應該是芬蘭要決定加入北約一事,俄羅斯如何反應、甚至是否引來攻擊,是關注焦點。現實來看,短期俄國不太可能因此發動攻擊,因為無此能力,長期而言就要視視雙方力量對比變化而定了,但歐洲的安全議題肯定因此更複雜、難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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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侵烏讓北歐中立國芬蘭、瑞典尋求加入北約

北歐的芬蘭、瑞典雖然同屬歐洲的民主國家陣線,也已加入歐盟,但在軍事上一直保持中立,未加入北約,是所謂「中立國」;保持中立、不加入北約,倒不是這兩國對北約或甚至西方陣營有什麼意見,而是顧忌「厝邊」住了一個大塊頭惡霸的反應(過去是蘇聯、現在是俄羅斯),歷史上雙方都曾發生過多次戰爭。

這次芬蘭、瑞典要加入北約,算是拜俄羅斯之賜;俄國入侵烏克蘭嚇壞所有人,因而有加入北約、尋求集體防衛安全的企圖;芬蘭媒體的報導是指會在5月12(或15)日決定加入;普京當然「深感憤怒」,頻頻警告、揚言俄將為此加強其於波羅的海地區的軍防並部署核武,藉以「恢復軍事平衡」。

北歐中立國算是二戰後的冷戰中,「以小伺大」、避免了戰爭與被併吞的典範案例;以《槍炮、病菌與鋼鐵》一書聞名的戴蒙在其2019年出版的《動盪─國家如何化解危局成功轉型》一書中,就以芬蘭如何在二戰後化解蘇聯侵略危機,作為一個研究案例。

「離俄國太近、離西方太遠」的地緣悲劇

談到墨西哥的地緣政治條件時,有一句老話是:墨西哥的悲劇是「離美國太近,離上帝太遠」;芬蘭的悲劇是「同理可證」─離俄國太近、離西方太遠;二戰後訂出友俄政策的原因,芬蘭人反覆述說的2個主題就是:我們是一個小國家,我們的地理位置永遠不會改變,就是這個意思。

歷史上就是俄國與瑞典爭相要併吞統治的對象,沙皇年代芬蘭被併入俄國百年,共產革命時趁機獨立。但芬蘭與蘇聯直接相鄰,邊界超過1300公里,芬蘭邊界的維堡距離俄最重要的都市聖彼得堡(沙皇時代首都,蘇聯時代改名列寧格勒),只有區區38公里,對沒有安全感的俄國而言,當然必欲去之而後快─現在維堡就屬俄羅斯所有了。

簡單的說:芬蘭曾對抗過蘇聯的入侵,讓蘇聯損失慘重,但無法真正打敗蘇聯,因為雙方力量對比懸殊─當年蘇聯有1.7億人口,芬蘭只有370萬人,蘇聯只動員少部份軍隊出擊,就有50萬人,芬蘭全國動員、軍隊盡出,也不過12萬人。戰爭時,也有來自海外的義勇軍,西方國家(英法等)也承諾了支援與出兵,結果「啥都沒來」─除了英法已為德國納粹而焦頭爛額外,地緣政治的悲劇─距離西方太遠,也是原因之一。

二戰後,芬蘭訂一個新的政策以避免被蘇聯侵略、甚至接管,這些政策都堪稱「恥辱」─支付蘇聯賠償、起訴本國曾與俄為敵的「戰爭英雄」、被迫與俄貿易、內部自我言論管制避免批評蘇聯,對外方面,成為中立國、不加入北約,甚至在美國推出「馬歇爾計劃」協助歐洲國家復元時,芬蘭也為避免讓蘇聯「起疑、心頭不舒服」而不加入─那可是恐怖的史達林時代。

加入北約將翻轉過去70年的外交政策

芬蘭的作法算是得到蘇聯的信任維持了獨立,據說有人問史達林為何不操控共黨在芬蘭奪權,他回答「有了巴鍚基維(Juho Paasikivi,1946-1956年芬蘭總統,也是戰後對俄政策的訂定與執行者),為什麼還要芬蘭共產黨?」

因此,一旦芬蘭決定加入北約,等於翻轉過去70多年的基本外交政策、更牽動地緣政治的變化,當然是大事一件。早年執行與俄和解政策的芬蘭總統在自傳中曾說:「芬蘭外交政策的基本任務,是讓我國的存在與支配芬蘭地緣政治者(指俄國)的利益一致….」,加入北約後顯然雙方的「利益已不一致」,直白的說就是原先俄國要芬蘭保持中立作為緩衝地帶,讓俄國保有的「安全感」消失了,未來雙方關係的走向是值得關切,因為這次俄國入侵烏克蘭,也與所謂的「地緣政治安全感」有關。

雖然這種「安全感」不能合理化任何侵略,但俄國確實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國家─從帝俄時代持續的領土擴張,到共產時代的鐵幕,都有著心理安全因素在發酵。

二戰雅爾達會議中,史達林就要求控制東歐,主要原因就是要「建立緩衝區以保障安全」;在討論波蘭問題時,史達林就說:「對俄國人來說,波蘭問題不僅是榮譽問題(波曾進攻俄),而且是安全問題….波蘭是關係到俄國生死存亡之問題」;在東方,史達林索取北方四島等、外蒙獨立….,俄國要的「安全緩衝區飢渴症」是非常嚇人的。

柯林頓的北約東擴決定種下25年後的惡果

這次俄入侵烏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烏克蘭政府親西方且要加入北約(寫入憲法),而這點又可說在25年前的柯林頓時代就已種下。

冷戰結束後,蘇聯解體、俄羅斯有走向與融入西方的傾向。在兩德統一前夕,當時的國務卿貝克曾向蘇聯領導人承諾北約的管轄權與軍事力量不會「向東移進一吋」;但柯林頓在1997年決定北約東擴,先是1999年波蘭、匈牙利、捷克加入,2004年後其它前華沙組織的東歐陸續加入,最後則是2008年提案邀請烏克蘭與喬治亞。

以「長電報」聞名的美國外交家、也是俄羅斯專家肯楠在1997年2月就在紐時以「致命錯誤」為題,指將北約東擴是一場「悲劇性的錯誤」,造成未來與俄羅斯衝突的可能性大增。76年前(1946年),他從莫斯科發回的長電報中就已說,俄國「對世界事務的神經質看法,根源於俄國傳統與本能的不安全感….他們(指俄國)學到尋求安全的唯一方法,即是進行殊死的鬥爭、徹底毀滅與他競爭的國家…..」看來俄國即使曾有數十年是與美國並列的超強,缺乏安全感的心理還是如故。

美國地緣政治學者曼德爾邦認為北約東擴是美國外交史上「最大的敗筆之一」,因為它浪費掉冷戰結束為美國帶來的鉅大利益、導致俄國外交轉向、後冷戰時代因而結束,美國也完全未換到任何收穫。哈佛學者華特也認為美俄關係大規模敗壞,是因美國反覆忽略俄國的警告,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北約東擴……。

大和平時代結束,全球面對更複雜、難測的安全議題

芬蘭如果決定加入北約,已陷在烏克蘭池沼、引起全球撻伐與制裁的俄國,當無力、亦不可能再發動一場入侵戰爭,但未來會如何就難說了。25年前北約開始東擴時,俄羅斯經濟幾近崩潰、軍武機器力量下滑、整體國力弱,只能眼睜睜看著北約越來越接近家門;到21世紀後拜能源價格上揚、財政與經濟改善之財,整體國力上揚、重建軍事力量,才有之後的對外動武侵略。

芬蘭如入北約,是一勞永逸的得到集體安全保障、解決數十年來「仰俄鼻息」的安全問題,還是種下日後惡霸強權動武的後果、甚至不智的把自己推上抗俄的前線,只能等待歷史證明,但冷戰落幕後的「大和平時代」已結束,未來全球將面對更複雜、難測的安全議題,發生戰爭、衝突的風險已大增,大家只能祈禱戰火別燒到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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