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交關的時刻,我的心思還是回到學校:《我是馬拉拉》選摘

2022-03-07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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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害怕,但我也開始會在晚上睡覺前去確認大門是否有鎖好,並問真主,人死後會發生什麼事。我什麼事都會告訴我最好的朋友莫妮芭。我們從小就住在同一條街上,而且從小學開始就一直是好朋友,我們分享彼此的一切,像是小賈斯丁的歌和《暮光之城》的電影,還有最好的亮顏面霜。她的夢想是成為時尚設計師,但她知道她的家人絕對不會同意的,所以她告訴大家她想當醫生。在我們的社會裡,女孩子若真有機會工作,也很難能從事老師或醫生以外的職業。我則不同——我從未隱瞞當我從想當醫生,變成想當發明家或政治家的念頭。若有什麼事情不對勁,莫妮芭總是能發覺。「別擔心,」我跟她說,「塔利班分子從沒針對過一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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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公車來的時候,我們用跑的下階梯。其他女孩子在走出門之前就會先用面紗把頭包好,接著才爬上公車的後方。公車其實是我們說的貨車(dyna),一臺白色豐田TownAce卡車,上面裝了三條平行的長椅,車廂內兩旁各有一條,另一條在中央。車上擠著二十個女學生和三個老師。我當時坐在左邊,莫妮芭和另一個小我們一年級的女孩,夏息雅.拉姆贊分別坐在我的兩側,我們手上抱著大考的資料夾,書包則放在腳下。

在那之後的事,我都有點模糊了。我記得卡車裡又熱又黏。天涼的日子遲來了,只有在很遠的興都庫什山脈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白雪。我們坐的後座沒有窗戶,只蓋上了時不時會飄開的塑膠布,塑膠布嚴重發黃,上面還滿布塵土,沒辦法看到外面。我們只能從開放的車廂後頭看見一些藍天的痕跡和一瞥太陽,在那個時候,太陽像個黃色球體,漂浮在漫天的風沙之中。

我記得公車一如往常在大路上的檢查哨右轉,經過廢棄的板球場。然後我就不記得任何事情了。

在我對自己被開槍攻擊的想像裡,我的父親也在公車上,他也跟我一起中槍了,到處都是人,我四處尋找我的父親。

而事實是我們的車突然停了。在我們左手邊是長滿雜草的希爾.穆罕默德.汗的墓園,他是史瓦特第一任經濟部長。右手邊是零食工廠。我們應該在離檢查哨不超過兩百公尺遠的地方。

我們看不見前方,但一個留著大鬍子、穿著淺色服裝的年輕男子站在車身前方,揮手示意要車子停下。

「這是卡須爾學校的校車嗎?」他問司機。學校的名字就寫在車身上,烏西曼大哥心想這是什麼蠢問題。「是的。」他說。

「我需要其中幾個孩子的資訊。」那個男子說道。

「那你該去辦公室。」烏西曼大哥說。

他說話的時候,另一名穿著白色上衣的男子走到車身後方。「妳看,又是記者來要求採訪了。」莫妮芭說。自從我開始跟著父親在幾個活動上爭取女性受教權和抗議像塔利班分子這一類的人想把我們隱藏起來的事之後,便常常有記者來訪,甚至還有外國人,但是從沒像這樣找到路邊來的。

那個男子戴著一頂寬沿帽,拿著手帕掩蓋口鼻,好像他得了流感一樣。他看起來像是個大學生。接著他一躍跳上車尾,直接往我們靠過來。

「誰是馬拉拉?」他命令式的口氣問道。

沒有人開口,但好幾個女孩望向我的方向。我是唯一沒有把臉包裹起來的女孩。

這時候他舉起一把黑色手槍。我後來才知道那是一把柯爾特45型自動手槍。幾個女孩放聲尖叫。莫妮芭告訴我,我當時緊緊捏著她的手。

我的朋友們說,那個男子開了三槍,一槍接著一槍。第一槍射穿了我的左眼眶,子彈從左耳射出。我往前癱倒在莫妮芭身上,鮮血從我的左耳流出,所以另外兩發子彈擊中了我身邊的女孩。有一槍打中夏息雅的左手。第三槍從卡內.麗雅茲的左肩進入她的右上臂。

我的朋友們後來告訴我,槍手開槍時手在發抖。

等我們到醫院時,我的一頭長髮還有莫妮芭的大腿已經滿是鮮血。

誰是馬拉拉?我是馬拉拉,這是我的故事。

《我是馬拉拉》十週年紀念版書封。(愛米粒出版)
我是馬拉拉》十週年紀念版書封。(愛米粒出版)

*作者馬拉拉.優薩福扎伊Malala Yousafzai,遭塔利班攻擊倖存的女孩,致力女性受教育運動。克莉絲汀娜.拉姆Christina Lamb,是世界領先的國外戰地記者之一。本文選自兩人合著之《我是馬拉拉》(十週年版,愛米粒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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