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錫星觀點:大國讓東盟主導解決緬甸危機的背後有玄機

2022-01-27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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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如今禍不單行,用一句緬甸成語來描述,那就是「摔倒了還給小偷拽了一把」。(資料照,AP)

緬甸如今禍不單行,用一句緬甸成語來描述,那就是「摔倒了還給小偷拽了一把」。(資料照,AP)

由於經濟狀況改善和就業機會增加,緬甸的貧困和工作短缺在 2010 年至 2020 年間有所下降,隨著經濟蓬勃發展,聯邦政府與「民地武」(少數民族地方武裝組織)的戰事有所緩和,給全世界留下深刻的印象。其中前5年是由原Tatmadaw 4號人物登盛(Thein Sein)帶領的「鞏發黨」政府(USDP)執政,後5年是由昂山素季帶領的「全國民主聯盟」政府(NLD)執政。但自 2021 年以來,新冠疫情、政治動亂和當地經濟放緩又重新導致就業機會下降和貧困率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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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屆政府均根據屆時軍頭丹瑞(Than Shwe)敲定的「2008年憲法」產生的。這種國家體制不妨稱它為「軍主立憲」,很適合當前緬甸的國情。

這種體制的靈感來自1919 年英國為英屬印度各省引入的雙重政府制度(Diarchy),它是由兩個獨立當局組成的政府(尤其是在 1919-35 年的印度)。當時緬甸是印度的一個省,當然也推行雙重政府制度(Diarchy)。

對當前的緬甸來說,保持平衡是非常重要的。

隨著經濟有點起色,外資滾滾而來,蛋糕越來越大,政客們再也坐不住了,都想通吃。政黨與政黨之間的關係猶如國與國的關係:沒有永恆的矛盾,也沒有永恆的和諧,只有永恆的利益考量,這就是當前緬甸發生的一幕。

2021年12月,緬甸軍政府在東部克耶邦進行大屠殺,數十名村民遇害(AP)
2021年12月,緬甸軍政府在東部克耶邦進行大屠殺,數十名村民遇害。(資料照,AP)

解決緬甸問題不可能簡單的一步到位,那裡出問題,就從那裡重新開始。東盟解決不了緬甸問題,緬甸問題還得靠自己解決。外來的解決方案都帶有濃厚的政治偏見和傲慢,並非為緬甸著想。從目前情況看,弄巧成挫,情況變得越來越糟。

聯合國,通過即將離任的聯合國秘書長特使克莉絲蒂娜-施蘭納-伯格納和常年分裂的安理會處理緬甸,是令人失望的。儘管伯格納努力支持亞太國家,但安理會對她的訪問、調停甚至是偶爾打電話之外的參與都沒有興趣。

西方國家除了不斷加大制裁以外,也縮手無策。國際能源巨頭法國(Total Energies)和美國雪佛龍(Chevron)公司1月21日宣佈,將關閉在緬甸的業務,2月1日以來,離開緬甸的外資企業數量急劇上升。這兩家公司是緬甸最大的外匯來源。

歐盟理事會選擇了一種更有分寸的方法,讓東盟外交發揮作用,但東盟來的參與令情況更糟。

2021年4月底,東盟在雅加達召開緬甸問題特別峰會,東盟領導人就緬甸局勢達成了「五點共識」,包括緬甸各方應停止暴力並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各方應開始進行建設性對話;東盟將任命緬甸問題特使以促進對話進程的調解;東盟對緬甸提供人道主義援助;東盟特使和代表團應訪問緬甸。

2021 年 3 月 5 日,在緬甸曼德拉舉行的反政變示威期間,抗議者手持被罷免的緬甸領導人翁山蘇姬的肖像。(AP)
2021 年 3 月 5 日,在緬甸曼德拉舉行的反政變示威期間,抗議者手持被罷免的緬甸領導人翁山蘇姬的肖像。(資料照,AP)

但在10月中旬,東盟認為,緬甸沒有按照「五點共識」解決國內問題,因此決定不邀請敏昂萊出席月底舉行的東盟領導人峰會。在沒有緬甸代表出席的東盟峰會上,參會各國也就緬甸問題發表了各自的意見。這也是東盟首次在特別高峰會議上,討論單一國家的內政事務。這不是干涉別國內政又是什麼?

繼4月東盟達成五點共識,以及8月汶萊外長艾瑞萬被任命為拖延已久的緬甸問題特使後,東盟的進展緩慢,甚至沒有進展。敏昂萊在最近的演講中表達他對東盟的不滿,那麼有什麼新的方法可以用來向緬甸國家管理委員會施壓?

東盟輪值主席柬埔寨首相洪森1月7-8日訪問緬甸,儘管他因訪問緬甸而受到批評,但他表示將採取不同的方法來解決緬甸問題。洪森總理這次訪問緬甸的重點首先是促成停火,緬甸同意延長停火到2022年年底。其次,洪森總理此訪旨在為東盟輪值主席國特使打開大門。緬甸同意東盟輪值主席國特使參與談判。

但洪森此行令東盟內部的矛盾加深了:馬來西亞質疑洪森訪問緬甸,聲稱這等於變相承認軍政府。2022年1月22日,柬埔寨首相洪森反唇相譏,質疑他訪問緬甸的馬來西亞部長「沒有文化和傲慢」。

2023年8月以後緬甸將舉行大選。在可能大選前的這兩年時間裡,啥事都有可能發生。軍方不怕民盟的武裝對抗,但會擔心緬甸亂局持續,國內經濟社會運轉不正常,屆時的大選中,軍方將處於不利地位。這或許是民盟製造混亂的目的?緬甸人可能要在今後漫長的蹉跎歲月中度過。

20211224-緬甸人不放棄希望,只盼「希望不管是誰來執政,都好好愛我們」。(AP)
緬甸局勢動盪。(資料照,AP)

全世界都在呐喊敦促 "全面和及時落實五點共識",但有用嗎?這種做法並沒有取得明顯的積極成果。軍方管理委員會早就放狠話:「不要試圖接見一個政黨,就能恢復到過去"。

老東盟個別國家不知出自什麼原因,對緬甸表現出強硬,但緬甸人的民族自尊心也很強,緊接著做出了一系列強硬反應。

1月14日下午,緬甸國家管理委員會新聞發言人佐敏吞(Zaw Min Tun)在在內比都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當記者問及下屆大選是否會在2023年8月按時舉行時,佐敏吞表示,緬甸國家管理委員會正在積極為下屆大選進行準備,但是受國內安全局勢影響,尚無法確定下屆大選能否如期舉行。

1 月 14 日,緬甸國家行政委員會發言人在內比都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說:「若逆來順受緬甸就不會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

緬甸政局看起來毫無和緩的跡象。雖然國家行政管委會負責人說2022年將是和平的一年,這一年將為國內和平而盡最大的努力。但很多人都不相信這一句話,他們認為和平不但不會實現,局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這一點就連現在政府裡面的一些人員都不那麼回避了。在最近的一次新聞說明會上,軍方發言人Zaw Min Tun少將就說明了還要追究2020年大選時的「有責任的人士」。在1月17日官方報紙上發表其的講話中就有下面這麼一段話:

「正在依法追究2020年大選時的舞弊案,前國家總統U Win Myint,前國務資政昂山素季,前聯邦部長U Min Thu,前聯邦大選委員會主任及其委員們,各省邦的首席部長們,議會代表參選人員們,選舉委員會委員們中,共有422人將會被依法追究。另外在2020年大選中對督促大選工作不力,怠忽職守的各選舉委員會的各級負責人及有關人員共2483人也將依法進行追究。」

根據緬甸國家行政委員會 1 月 21 日聲明,兩名民盟的支持者Jimmy 和 Phyo Zeyar Thaw 被軍事法庭根據《反恐怖主義法》判處死刑。Jimmy 和 Phyo Zeyar Thaw收集流亡者的捐款,並將這些資金用於支持恐怖活動,以合法或其他方式採購彈藥。

2022年1月21日,有關當局向國家級方丈和寺院捐贈15,000冊關於2020年選舉選民名單錯誤的書籍。宗教事務部在一份聲明中表示,15,000冊關於2020年選舉選民名單錯誤的書籍將捐贈給國家級方丈和寺院,這本書的書名叫《選舉舞弊調查結果》。

緬甸如今禍不單行,用一句緬甸成語來描述,那就是「摔倒了還給小偷拽了一把」:據國際法院的消息,荷蘭海牙市的國際法院(ICJ)將於 2 月 21 日開始對緬甸若開邦發生的「種族滅絕」指控案件進行審理。此案將於 2 月 21 日至 2 月 28 日期間通過現場和視頻方式進行審理。

中國積極支持東盟在緬甸問題上的努力。雙方都在努力促進緬甸和平和政治解決問題,但有人擅長,也有人不擅長。中國堅持不偏不倚,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緬甸穩定。

緬甸《伊洛瓦底》雜誌去年8月27日發表了一篇題為《中國不希望全國民主聯盟解散——來自知情人士的消息》的文章。與該聯盟關係密切的一些政治家以及幾位專家在文章中表示,中國可能將繼續支持緬甸並鼓勵跨境貿易和基礎設施項目,但有一個前提:全國民主聯盟將能繼續作為一個政黨存在下去。

中方在緬甸局勢上的立場是一貫和明確的。作為緬甸的友好鄰邦,中國始終主張緬甸各黨各派從國家和人民長遠利益出發,在憲法和法律框架下,通過政治對話找到解決問題的妥善方案,儘早恢復國家社會穩定,重啟國內民主轉型進程。

由於被孤立,國家行政委員會將加強同中國的經濟關係,2022 年 1 月 18 日,緬甸有關部門重組12個合作工作組,根據中緬經濟走廊聯委會第1/2021號通知,中緬經濟走廊聯委會下設12個工作組,有效開展中緬經濟走廊實施工作。

1月20日,在內比都舉行的國家管理委員會協商會議上,國管委主席兼國家總理敏昂萊大將表示, 在不破壞NCA停火協議及基本法的前提下,國家可以接受和談解決政治糾紛。敏昂萊大將繼續表示,現行基本法於1990年開始頒佈實行,不符合當下時代的條例需要進行修訂,我們也完全表示理解,前提是不能對國家主權造成傷害。國家當下最需要的便是和平進程發展及民族團結發展,會按照民族同胞的意願,打造自由民主的聯邦國家。

顯然,這話是講給「民地武」聽的,而不是全國民主聯盟。 Tatmadaw與「民地武」的關係是「共存共榮」,而全國民主聯盟與Tatmadaw的關係是你死我活。至今為止,Tatmadaw對全國民主聯盟的態度是,沒有理由與「人民國防軍」(PDF)舉行會談。

*作者為廣州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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