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典蓉專欄:「不自由的民主」成今年最大笑話?

2021-12-30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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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團在2021年的最後兩周,連續祭出兩次逕付二讀,引發外界不顧程序正義之評,圖為總召柯建銘。(顏麟宇攝)

民進黨團在2021年的最後兩周,連續祭出兩次逕付二讀,引發外界不顧程序正義之評,圖為總召柯建銘。(顏麟宇攝)

著名的公共知識分子葉禮廷曾經如此形容陷入民主倒退的匈牙利政治,「法律只是權力的工具,它聽起來、看起來、談起來都像法律,但其實就是上意獨斷」,這一句話道破「不自由的民主」本質,某種程度也凸顯了台灣民主名實不符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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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的民主」不是輸家的質疑

前總統馬英九日前投書媒體,列舉數大案例直指台灣已淪為「不自由的民主」,不待民進黨反擊,作家蔡詩萍立刻質疑,馬英九落入「深藍語境」,而所謂的「深藍語境」,蔡詩萍臉書文中提到,「國民黨的子孫不肖,似乎就是無法接受權力典範的遞變,深藍族群以外省族群為多,對中華民國的空泛(大中國意識)堅持,不肯落實於台灣這個具體的情境中,導致於,與台灣主流價值脫節,與天然台的年輕世代脫節,甚至,在輸了選舉之後,轉而對台灣民主的趨向,也大幅度脫節了!」換句話說,所謂「深藍語境」指的就是,國民黨不但敗選、而且無法接受敗選事實、還與年輕世代脫節、更進而連台灣民主都排斥!

蔡詩萍對深藍心態的末日圖像,有待更進一步研究,但馬英九提出「不自由的民主」是否就是向深藍的不服輸的心態接近,其實是嚴重的誤讀及誤解,因為,對台灣民主擔憂的人,亦有不少非藍營光譜的中立人士,即使深綠獨派陣營的呂秀蓮或施正鋒,也都曾對台灣法治遭破壞憂心忡忡;然而,正是這樣的誤解,反而能凸顯「不自由的民主」這個概念在這個時代的適用性。

質疑台灣不夠自由的人,為何輕易就被認為是無法接受敗選的輸家?因為「不自由的民主」指涉的通常是選舉的贏家,不論是否使用國族、種族、宗教或任何民粹甚至仇恨動員方式獲勝,這些國家的領導人都是藉著選票上台,也就是我們形容的「很會選舉」;這樣的贏家即使順手就「贏者全拿」,有監督之責的媒體或異議人士立即掉入困境,因為任何一種批評都可以被嘲笑或貶抑為「選輸不甘願」,這些不自由的民主國家領導人即使行事獨斷,都可輕易運用民意作為後盾。

經由民選選出的政府,卻不必然尊重法治、個人自由及人權,菲律賓總統杜特蒂下令槍殺販毒嫌疑人,完全不顧法治,印度總理打壓穆斯林族群,同樣是對人權的迫害,但這兩位都是高票選出的國家領導人;可以說,相較於獨裁政府,這些領導人及政權更難纏,因為獨裁政府的最大危機是沒有正當性,獨裁者內心空虛,不能探知真正民意;但這些不自由的民主國家強人,卻不但具有合法性,而且還自恃背後有滿滿的選票加持,因此也坐擁正當性。

然而,不自由的民主之所以令人憂慮,不只在於侵害人權或破壞法治,而是再下一個階段就是民主的死亡,做為一種概念的原型人物,匈牙利總理奧爾班就讓我們看到這個向下沈淪的過程;奧爾班及執政黨的青民盟在2011拿下修憲多數後,不但趁勝修憲,削弱憲法法院權力、逼不聽話的法官退休;在媒體方面,奧爾班快就將原來的公共媒體轉變成宣傳機器,而且動用龐大的預算作為廣告經費、讓媒體乖乖聽話,到最後幾乎所有的媒體都親政府,有8成的選民只能接受到親政府媒體一面倒的說詞。另外,奧爾班為了爭取仇視猶太人及排外選票,透過國會多數通過「高教法修正案」,讓宿敵索羅斯創辦的中歐大學無法招生,最後只好遷校到維也納。

民主程序是對在野黨的施捨?

奧爾班這些作為看來似曾相識,馬英九投書媒體時所列舉的「不自由的民主」行徑有:成立明顯違憲的不當黨產委員會、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清算最大反對黨(國民黨),臺大教授管中閔高票當選臺大校長,卻遭官方抯撓,一年多後才順利上任。再如,蔡政府也打破政府不插手媒體的原則、關閉中天電視新聞台。

事實上,在馬英九投書三周後的今天,這個不自由的名單又更長了,例如,民進黨團一度打算跳過委員會,將總預算逕付二讀;同樣的,蔡政府也一度打算以強度關山的方式,透過逕付二讀的手法達到竹竹併的目的。民進黨毫無節制的濫用國會多數、幾乎沒有法案是過不了的,現在卻連法案討論的過程也要剝奪,該黨最後稍微縮手同意回到委員會,卻又放話是限期審查,綠委管碧玲也跟進說退回委員會是「讓在野黨補考」,本來是法制該有的程序規範,民進黨卻視為是對在野黨的施捨,台灣確實是逐步走向匈牙利式的黨國體制。奧爾班和青民盟靠著修法逐步改變了匈牙利的政治體制,民進黨亦是如此,「看起來像法律,其實只是權力的工具」

「不自由的民主」概念之所以適合用來分析全球政治體制,其中一個原因是,這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經濟學人》曾經提出民主死亡的四個階段,第一、民主面臨危機,第二階段、政治強人找出代罪羔羊、轉移國家問題的焦點,第三階段就是所謂的「不自由的民主」,此時,一國自由之所繫的自由媒體、公正司法大概都破壞怠盡,但政治強人仍能透過選舉宣稱體制仍是民主的,第四階段就是民主的死亡,當維繫自由的制度不存後,民主焉附!

中國外交部日前大力宣傳「中國式的民主」,並譏嘲西方的民主問題叢生,對於我們這些活在民主國家的人,二種體制是威權與民主的天攘之別,是本質的不同,而不只是程度的不同而已;然而,「不自由的民主」概念卻提醒我們,當自由逐步被剝奪,一個民主國家要走到民主之死或威權體制,有時只是一步之遙!台灣已踏入「不自由的民主」這一步,接下來是惡化?還是有機會改善?這是生活在這個土地上的人都必須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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