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渡專文:英雄身後,總有悲涼的迴音─四行之後的八百壯士和楊惠敏的故事

2021-12-26 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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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時,《八百壯士與我》一書終於重新出版,並發行到一些學校中,成為學生學習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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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復轟說,從小到大,他常常看見媽媽自己坐在那裡,眉頭緊鎖,眼神深沈,神情憂傷,久久不說一句話,有時呼喚她,也沒有回應,好像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那時候的社會,根本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憂鬱症,只知道她心事重重,鬱鬱寡歡。還好,爸爸是台大教授,年紀比媽媽大了三十三歲,經濟上還算小康,家裡請了保姆幫忙照料。

是直到1975年電影放映了,八百壯士重新受到肯定,她再度成為被矚目的英雄,她才願意走出來,面對自己是楊惠敏的歷史。自1947年來台灣後,為了隱姓埋名,她改名「楊希賢」,已經二十幾年了。

朱復轟可以感覺到,媽媽終於走出了憂鬱,擺脫那些陰森慘然的過往,走出內心的長夜,開始在陽光下展露笑容。

然而,那長夜,已經緊緊籠罩她的心,長達三十五年。

一切都得從八百壯士撤出四行倉庫,穿越槍林彈雨,走入英國租界開始。

楊惠敏全家合影。(作者提供)
楊惠敏全家合影,左起:楊惠敏、朱復轟、朱重明。(作者提供)

1937年10月31日,謝晉元奉蔣介石的命令,指揮倖存的三百多人退入英租界,進入跑馬廳,隨即依照國際公法,全體解除武裝。當武器全部繳出時,所有士兵淚流滿面,他們知道,戰鬥被結束了。

11月1日,孤軍被帶入膠州路的意國兵營,畫定界限,不能跨越租界一步,自此成為租界區中的「國際俘虜營」。僅存者被稱為「孤軍營」。由於受到上海市民支持,常有上海市民、外國友人有感於他們的英勇,會贈送各種食品日常用具,供其使用。每個周末有如節慶,可以自由進出參觀孤軍營。但隨著日本侵略擴大,戰情惡化,他們處境也愈加艱困。

謝晉元並不氣餒,他知道部隊有大部份士兵是文盲(一如《八佰》裡所刻劃的那樣),他籌辦讀書班,讓士兵有機會受教育。每天早晨,他依舊集合所有人,作五分鐘的精神講話,跑操場,維持體能鍛鍊,隨時準備上戰場。1938年8月11日是八十八師在無錫誓師抗日一週年紀念,孤軍特別向租界當局要求舉行一次正式的升旗典禮,不料受到營房外駐衛的白俄人的干涉,光天化日之下,對著手無寸鐵、準備升旗的壯士掃射,造成四人死亡,十一人輕重傷。

他們痛哭,絕食五天抗議。然而,在租界裡是列強的天下,孤軍處境形同俘虜,有冤無處申訴。從此後更不准升旗,只能唱著國歌,在心中升旗。日子一天一天消耗著。

1940年,汪精衛政權成立後,為了擴大宣傳,積極拉攏謝晉元,許以重金甚至陸軍總司令,都被謝團長嚴辭拒絕。1941年4月20日,謝晉元在清晨五點舉行早操跑步的時候,突然遭到四個持械暴徒的暗殺。他的副團長上官志標捨身上前要搶救,卻不敵暴徒的刺殺,身中六刀,不支倒地。謝晉元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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