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到證據、只看現場照片都能判死刑 他們的故事直指台灣司法荒謬

2018-03-17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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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斧在小說《FIX》中,將台灣近代的冤案、爭議案件放入,形成7篇「冤案推理小說」。圖為監獄示意圖。(資料照,取自網路)

臥斧在小說《FIX》中,將台灣近代的冤案、爭議案件放入,形成7篇「冤案推理小說」。圖為監獄示意圖。(資料照,取自網路)

7篇有問題、弄錯兇手的推理故事,串聯起來卻能直指台灣司法紕漏?作家臥斧在他的最新小說《FIX》中,讓書中角色寫起「小說中的小說」,再將台灣近代的冤案、爭議案件放入,形成7篇證據、伏筆看似設置得天衣無縫,最終卻推理錯誤、指向錯誤兇手的「冤案推理小說」,並安排神秘網友「阿鬼」一一糾正當中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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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最初,臥斧說,他在2016年初收到了平冤協會及廢死聯盟的邀約,指出當時鄭性澤案的進度「有點卡住了」,想說關注社會議題的他,能否幫上一點忙?這一答應,卻遠不止鄭案,臥斧翻出過去的創作構想,將另外6起爭議案件一口氣全部寫入,創造7個「欠修理」的故事。

有不在場證明、另有罪犯承認犯案 邱和順羈押23年後仍遭判死

這7篇故事的「重中之重」,當屬《英雄們》一章。《英雄們》的原型是邱和順案,又稱陸正案,1987年11月,新竹國小學童陸正於放學途中失蹤,家人並於之後接到勒索電話,然而在他們依要求交付贖金後,陸正卻仍未被釋放,疑遭撕票棄屍。當時,以邱和順為首的12人犯罪集團遭控犯案,檢警並認為同年發生的柯洪玉蘭遭強盜分屍案也是該集團所為。

儘管陸正案發生當時邱和順等人有不在場證明、柯洪玉蘭案的凶刀等關鍵證物遺失、員警證實調查中曾有刑求逼供,甚至另一名死刑犯胡關寶2003年在被槍決前,曾坦承犯下陸正案,最高法院仍於2011年駁回非常上訴,判決邱和順死刑定讞。

此外,邱和順從1988年9月遭羈押,至2011年7月死刑定讞,期間歷經近23年的羈押,也創下了台灣刑案最長的羈押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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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和順從1988年9月遭羈押,至2011年7月死刑定讞,期間歷經近23年的羈押。圖為示意圖。(資料照,余志偉攝)

而邱和順案中特別離奇的是,儘管邱前後曾經招認8處不同棄屍地點,警方前往搜索,卻完全無法尋獲陸正遺體。這詭異的狀況也讓外界質疑,是並未犯案的邱和順在遭刑求後,不得不亂丟出幾個地點,好暫時躲過警方拷打。

問起刑求往事 退休員警一個沉默、一個說「過去的事不要談」

談起《英雄們》,臥斧指出,後來曾有參與過邱和順案的警察,出面承認確實有逼供,並表明若要再審,願意作證。這讓他思索:當時在打人的警察,會覺得是對的嗎?這些事他們以前在體制內不方便講,但退休後呢?有些可能像納粹的戰犯,雖然知道不該打,但上頭叫他打還是會照辦,甚至也可能認為這些人就是壞人、騙子、流氓,不用強硬手段不會講實話,但在退休、經歷了關於人權的想法,他們是否會反省?

20180307-作家臥斧專訪。(盧逸峰攝)
邱和順一案的發展,讓臥斧思索:當時在打人的警察,會覺得是對的嗎?(盧逸峰攝)

臥斧提到,平冤協會的執行長羅士翔曾提過一個故事,說他之前在處理另一起案件時,曾去找2個當初可能涉入刑求的警察,傳訊息問是否願意談?這2位警察都已退休,過著含飴弄孫的生活,當羅士翔找上門,他們一個說「過去的事不要談了」,一個則是根本不回應。

2顆星球猶如台灣、中國 從《一無所有》來看杜氏兄弟案

fix在英文中有修理、校準之意,以此為書名,彷彿昭告著修正司法漏洞的籲求。但其實,《FIX》也可以說是一本「寫作指導書」,書中臥斧藉由神秘網友「阿鬼」之口,不但指點7名創作者書寫上的缺失,更讓他列舉各式寫作的「參考書目」,有的是外國推理小說、有的是歐美犯罪影集、有的是法學或犯罪學著作,甚至科幻小說也在清單上。

在《我們與他們》一章,臥斧列舉了已故作家娥蘇拉‧勒瑰恩的《一無所有》讓書中小說家參考。《一無所有》故事裡的人們,百年前曾經是同一政體,而後卻分裂為信奉資本主義、共產主義的2個政權,並分居於2個星球上;故事中的背景,「幾乎可以拿來對照台灣跟中國,只是我們的情況更複雜。」臥斧如此評論。

美國奇幻作家娥蘇拉.勒瑰恩辭世,享壽88歲。(美聯社)
在《我們與他們》一章,臥斧列舉了已故作家娥蘇拉‧勒瑰恩的《一無所有》。圖為勒瑰恩。(資料照,美聯社)

檢察官沒拿到證物、只能看照片辦案 杜氏兄弟卻已遭槍決

《我們與他們》的基底是杜氏兄弟案,2001年7月10日凌晨,中國佛山發生搶劫殺人案,造成包含3名中國人、2名台灣人共5死命案,杜清水及其子杜明郎、杜明雄遭控殺人;期間杜清水於看守所病逝,杜氏兄弟則於2012年遭判死刑。

然而由於敏感的政治情勢,台灣檢調無法跨海至現場辦案,檢察官、法院僅能以中國公安提供的筆錄及證物照片偵查、審判,最終卻判處死刑,兩兄弟並在2014年4月29日遭到槍決。

2018-03-14-杜氏兄弟杜明郎、杜明雄二人,在死刑執行前3天,還曾寫信感謝廢死聯盟成員。(廢死聯盟提供)
杜氏兄弟在死刑執行前3天,還曾寫信感謝廢死聯盟成員。(資料照,廢死聯盟提供)

「杜氏是被公安抓的,都是間接證物,且台灣警方沒有拿到證物,要跟中國警方拿都被拒絕,」臥斧邊說著,雙手邊在空中比劃,思緒似乎已經鑽進疑案情節裡,「不知道對方對證據的檢驗合不合我們的規定,而且沒有拿到證物,很難知道這個東西是不是實際上可行。」

「我們跟中國處於開始合作卻又是對立的複雜狀態,不管做什麼合作都要心存戒心。」臥斧指出,勒瑰恩在《一無所有》中,不只是單純寫科幻,也是在寫她怎麼看民主、怎麼看政治,書中兩星球的人民前往另一星球,是會很有戒心去對應、有政治的考量的,然而在杜氏一案中,司法人員卻缺少了懷疑跟戒心。

寫過都更、寫過移工 臥斧藉《FIX》再寫一回社會觀察

「舉這些作品是可以佐證想講的東西,這些作品有跟我一樣的想法。」臥斧說,他的閱讀很雜,寫作時覺得拿種方式適合,就用哪種方式,同時也重申對如科幻、推理、武俠等「類型」的不以為然,「類型標籤是一個不適當的方法,像武俠小說同時也可能是推理小說。」

在暢談了各章節的思索後,臥斧回顧《FIX》的出現,表示「它是個意外」,但是「是一個美好的意外」。從他以都更議題寫就小說《碎夢大道》,再到以318學運、移工剝削為基底的續集《抵達夢土通知我》,他一直認為創作要跟台灣社會有扣接,不見得要寫實的東西,也可以轉化成像科幻的形式。呼應著對《一無所有》的評論,他強調創作中不管是人性、社會或政治的內容,都會來自於對現實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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