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紀宇看世界》一個美國女人在巴黎,世紀紅伶約瑟芬・貝克再寫歷史新頁

2021-12-02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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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30日,一代奇女子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r)入祀法國「先賢祠」(Panthéon)(AP)

2021年11月30日,一代奇女子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r)入祀法國「先賢祠」(Panthéon)(AP)

她是開風氣之先、驚世駭俗的女伶,做過法國情報機構的間諜,加入反抗納粹暴政的地下組織,當過空軍飛行員,和民權偉人金恩博士並肩進軍華盛頓,領養12個來自世界不同地區的孩子,事業東山再起4天後與世長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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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任何時代,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r)都是一位「奇女子」。2021年11月30日,奇女子再寫歷史新頁,入祀法國地位崇高的「先賢祠」(Panthéon),成為先賢祠230年來第一位黑人女性、第一位美國出生、第一位從事表演藝術的入祀者。

這意味什麼?意味貝克從此與伏爾泰Voltaire)、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雨果(Victor Hugo)、左拉(Émile Zola)、聖修伯里(Antoine de Saint-Exupéry)、莫內(Jean Monnet)、居禮夫人(Marie Curie)、大仲馬(Alexandre Dumas,也是黑人)比肩促膝。

「儘管妳生於美國,但卻是法國最偉大的女性」

來到塞納河左岸(Rive Gauche),巴黎,拉丁區(Quartier latin),先賢祠周遭的街道迴蕩著貝克的歌聲「巴黎,我回來了」(Me revoilà Paris)。6名軍官扛著一具靈柩緩緩走過紅毯,走進先賢祠;靈柩中裝的是美國、法國與摩納哥的泥土——貝克生於美國、在法國發跡、長眠於摩納哥。應家屬要求,貝克的遺骸留在摩納哥,入祀先賢祠的是「衣冠冢」(cenotaph)。

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說:「 約瑟芬・貝克是一位捍衛全體人類的女性,不分美國人或法國人。她經歷過無數場戰役,但總是保持輕盈、自由與歡樂。約瑟芬・貝克,今天妳能夠進入先賢祠,是因為儘管妳生於美國,但卻是法國最偉大的女性。」近來法國與美國關係陷入低潮,法國各界也刻意強調,貝克出身種族隔離、對黑人百般歧視迫害的美國,來到法國卻能發光發熱,兩國高下不言可喻。

1906年6月3日,佛瑞妲約瑟芬・麥唐納Freda Josephine McDonald)生於美國密蘇里州大城聖路易(St. Louis),母親凱莉(Carrie)是黑奴之女,父不詳。她家境貧困,從小歷盡人間疾苦;11歲見識到美國白人如何屠殺黑人;12歲輟學後曾經長期露宿街頭;19歲前已經兩度離婚,「貝克」是第二任丈夫姓氏。表演原本是她換取食物的方式,後來成為她的事業,1921年站上紐約百老匯(Broadway)舞台。

19歲遠征花都巴黎,成為史上第一位「黑人超級巨星」

19歲那年,貝克因緣際會遠征花都巴黎,為自己的人生也為近代娛樂史開啟新頁。儘管當時她一句法文都不會,但「外國人」身分反而成為抵擋膚色種族歧視的保護罩,讓她成為一個解放的女人,有機會掌控自身的命運。法國社會當然也搞種族歧視,但與貝克出身的美國南方相比,法國至少沒有種族隔離、沒有白人對黑人的私刑處決(lynching)。

她在香榭麗舍劇院(Théâtre des Champs-Elysées)的劇院一砲而紅,不但經常只繫著一條「香蕉腰帶」半裸登場,而且大肆渲染歐美社會對殖民地異國文化的刻板印象,關鍵字是「非洲」、「野蠻」、「部落」⋯⋯在今日看來非常「不正確」,但那是二戰前的1920年代。

1930年代,貝克的表演事業更上層樓,開始國際巡迴演出,還學會5國語言,4度擔任環法自由車賽(Tour de France)的開幕貴賓。她可算是娛樂史上第一位「黑人超級巨星」,有人形容她是1930年代的蕾哈娜(Rihana)」。1937年,她下嫁法國實業家萊昂(Jean Lion),國籍「棄美投法」,連名字拼寫都改成法式的「Joséphine。11月30日不是貝克的誕辰或祭日,而是她歸化法國的日子。

二戰爆發,全力捍衛第二祖國

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貝克來到人生的轉捩點,做出真的是只有「奇女子」才會做的抉擇。她與法國反情報機構合作,打入巴黎的德國人社交圈蒐集情報,將機密文件藏在樂譜裡運送。1940年6月,法國淪陷,貝克拒絕為納粹佔領當局表演,從巴黎移居法國西南部,同時開始甘冒極大風險,出錢出力協助地下組織「法國抵抗運動」(La Résistance)與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建立的流亡政權「自由法國」(France Libre)。

出錢出力還不夠,貝克1944年加入自由法國空軍,官拜少尉,還曾經在地中海科西嘉島(Corsica)外海迫降,所幸迅速獲救。

戰前,貝克就加入「國際對抗種族主義與反猶太主義聯盟」(LICRA);戰後,她對抗種族主義更加堅決,而且轉移到自己的出生地。1951年,她回到美國進行表演,痛批種族隔離,導致聯邦調查局(FBI)將她貼上「共產黨」標籤,禁此她再次入境,直到1963年才由甘迺迪(John F. Kennedy)總統解禁。

二戰落幕,投身民權運動抗爭

1963年8月28日,貝克來到美國首都華盛頓,對25萬人發表演講,提到:「我曾經造訪國王與王后的宮殿、總統的官邸;但是來到美國,我無法踏進一家飯店要一杯咖啡。」​那天是「向華盛頓進軍」(March on Washington)的最後高潮,在貝克之後上台的演講者是金恩博士(Martin Luther King Jr.),題目是「我有一個夢」(I Have a Dream)。

貝克有過4段婚姻,雖不曾生兒育女,但先後領養過12個來自不同國家(法國、摩洛哥、韓國、日本、哥倫比亞、阿爾及利亞、象牙海岸、委內瑞拉)的孩子(2女10男),在自己的米蘭德堡(Château des Milandes)莊園養育,稱他們為「彩虹部落」(The Rainbow Tribe),視為自己「四海一家」理想的實現。

不過貝克的第四段婚姻在1961年以離婚收場,「彩虹部落」逐漸褪色,她的事業與財務狀況江河日下,米蘭德堡也無法保住,所幸好萊塢出身的摩納哥王妃葛麗絲凱莉(Grace Kelly)為她與孩子提供棲身之地。

但一代紅伶不會這麼容易就銷聲匿跡,貝克仍然繼續國際巡迴演出。1975年4月8日,貝克在巴黎盛大登台,紀念自己出道50周年。這場音樂會一票難求,好評如潮,各方視為貝克東山再起的好兆頭。但4天之後,貝克被人發現躺在旅館床上,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享壽68歲。來到人生終點,貝克的神態十分平靜,身邊散放著報紙,都是對那場音樂會的評論。

2021年11月30日,一代奇女子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r)入祀法國「先賢祠」(Panthéon)(AP)
2021年11月30日,一代奇女子約瑟芬・貝克(Josephine Baker)入祀法國「先賢祠」(Panthéon)(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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