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謙專欄:人類毀滅的惡夢死灰復燃?圍繞台灣而起的核武軍備競賽

2021-11-22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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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6日,廣島原爆(AP)

1945年8月6日,廣島原爆(AP)

在美蘇冷戰時期,「核武軍備競賽」(Nuclear arms race)曾是這個世界的最終惡夢。因為核武「相互保證毀滅」(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的特性,除非率先動用核武的一方能夠完全毀滅對方的所有核武戰力,否則一旦動用核武,勢必引來「核報復」。但美國與蘇聯除了都有「二次攻擊」的能力(如戰略轟炸機與彈道飛彈核潛艦),加上雙方各自超過3萬枚的核彈頭數量,更意味著「核報復的必然性」,甚至美蘇都有「保證毀滅全人類」的恐怖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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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蘇冷戰已遠,但隨著「美中新冷戰」的現在進行式,加上五角大廈宣稱「中國正在積極擴充核武庫」、解放軍可能已經擁有超越傳統「核三位一體」能力(Nuclear triad:指同時擁有陸上洲際彈道飛彈,潛射彈道飛彈與戰略轟炸機的陸海空核武投射能力)的「高超音速武器」,使得中國目前所擁有的350枚核彈頭顯得異常危險。而且五角大廈宣稱中國的核武庫6年後就會翻倍、2030年更將擴增為1000枚,就連美軍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米利(Mark Milley)都認為中國的軍武科技已非常接近「史普尼克時刻」(Sputnik moment)

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米利(Mark Milley)(AP)
美國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米利(Mark Milley)(AP)

當然,中國目前擁有的核彈頭數量雖然略多於英國(225枚)與法國(290枚),但仍遠不如美俄兩位老大哥—根據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今年1月的最新統計(包含退役核武在內),美國擁有5550枚核彈頭(國務院上個月自稱,不含退役核彈頭的話僅有3750枚)、俄羅斯6255枚。由於習近平對於解放軍現代化的雄心,中國增強核威懾能力也算是意料中事,但當美軍最高將領將其視為「已接近史普尼克時刻」,這意味著美國很有可能升級軍備,如同當年美國進入太空競賽、部署大量彈道飛彈、積極投入軍武研發。

對於極可能再次上演的「核武競賽」,日前登場的視訊拜習會也傳來好消息。因爲白宮國安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透露,拜登與習近平都有意推動「戰略穩定的相關討論」。「戰略穩定」(strategic stability)是美蘇/美俄核武談判的重點,包括雙方不尋求首先使用核武、也不尋求擴大自己的核武庫,也確保兩個核武大國之間不會發生武裝衝突。由於美俄之間的《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New START)無法拘束中國,如果北京願意跟華府就此展開談判,對東亞乃至世界和平來說當然是好事一樁。

不過中國官媒最近釋放的訊息,卻不容樂觀。

拜習會。美國總統拜登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16日上午舉行視訊會議,美國財政部部長葉倫(右一)與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右二)也與會(美聯社)
拜習會。美國總統拜登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16日上午舉行視訊會議,美國財政部部長葉倫(右一)與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右二)也與會(美聯社)

《環球時報》英文版18日的社論指出,中方在拜習會上的發言並未涉及「戰略穩定」的討論,更沒有提及蘇利文所說的內容,「因此可以得出結論,兩國領導人肯定沒有就此達成明確結論」。《環時》更進一步指出,美國一直希望將中國拉進核武軍控談判,但中國在川普擔任美國總統期間就拒絕過了一次,何況中國的核威懾能力遠遠不如美國與俄羅斯,「因此中國的態度具有道德與現實基礎,美國可不能硬要中國就範」。至於蘇利文「雙方已有一定共識」的說法,不過是「與美國媒體的共謀」,想要將北京趕鴨子上架。

對於中國增強核武的必要性,除了提到中美之間的核武戰力差距,《環時》也提到了兩國的關鍵爭議點—台灣。《環時》宣稱「我們需要建立的是有效的核威懾,排除美國在關鍵時刻對中國進行核武勒索(nuclear blackmail)的可能性」。因為「民進黨政府瘋狂地拒絕統一,更依賴美國尋求獨立,因此台海兩岸極有可能爆發戰爭,美國則一直暗示可能軍事介入此事」,《環時》認為真正會率先動用核武的是美國才對,因此美國才是需要保證不會採取極端行動的一方。「只有當美國不去威脅中國的核心利益時,中國自然就沒有必要透過核威懾來加強國家安全」,雙方也才可能進行核武軍控談判。

美國的LGM-30義勇兵洲際彈道飛彈(LGM-30 Minuteman)。(美聯社)
美國的LGM-30義勇兵洲際彈道飛彈(LGM-30 Minuteman)。(美聯社)

《環時》上個月曾呼籲拜登政府跟進中國的「不率先使用核武」政策、並且要求美方「不應附帶任何條件」。不過「威爾遜國際學人中心」(The Woodrow Wilson 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Scholars)的鄧馬克(Abraham Denmark)與喬治城大學的泰爾米吉(Caitlin Talmadge)在《外交事務》撰文警告,北京在大幅提升核武戰力的同時,中國駐聯合國前副秘書長沙祖康更公開建議:

「對於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我們是否可以再審視一下這一政策,作些微調?比如,我們關於對核國家無條件不首先使用和對無核武器國家、無核區不使用核武器的政策不變。但是,無條件不使用不適用於美國,除非中美談判達成相互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諒解,或者美不再採取任何損害中國戰略力量有效性的消極措施。」

北京對於核武軍控談判的前提於是清晰起來:美國需承諾不會對中國率先動用核武,更不會以核武作為「中國不可統一台灣」的要脅,否則中國不會跟美國進行相關談判,更可能宣稱「對核國家無條件不首先使用核武」的原則不適用美國。鄧馬克與泰爾米吉也警告,中國最近的高超音速飛彈試驗,增加了中國以核武突襲美國的可能性。因為中國如果展現了「藉著不可預測的飛行軌跡攻擊美國」的能力,就能確保即便美國率先動用核武,中國的殘餘戰力仍有機會突破飛彈防禦系統攻擊美國本土,也就能確保美國無法以核武恫嚇中國。

右為小說《2034》書影(翻攝亞馬遜官網),左為人類首顆原子彈投擲於廣島後造成的蕈狀雲(美聯社)。(新新聞合成)
右為小說《2034》書影(翻攝亞馬遜官網),左為人類首顆原子彈投擲於廣島後造成的蕈狀雲(美聯社)。(新新聞合成)

除了台灣之外,鄧馬克與泰爾米吉認為包括東海、南海等爭議區域,中國也都受到美軍核武的威懾。因為中國雖然企圖以「反介入/區域拒止」戰略在特定區域的短期決戰中打贏美軍,解放軍的戰力確實也不斷現代化,不過中國也一直擔心在極端情況下,美國仍可能訴諸核武來捍衛自己的利益,這也讓核戰力遠遠不如美國的解放軍根本沒有勝算。因此中國試圖若能改善自己的核武弱點,讓美國不敢/不願輕易考慮動用核武,解放軍就能放心在傳統戰爭領域挑戰美國及其盟友。不過這也意味著美軍的核武保護傘不再穩固,也給了日本、南韓、澳洲甚至台灣發展核武的動機;美軍優勢的消退,也給了華府接受盟友軍事擴張的理由。

在習近平「統一台灣」的誓言之下,人類的「核武軍備競賽」惡夢會死灰復燃嗎?這個問題的答案雖然仍是未知數,但不加節制的核威懾確實可能讓美中保證相互毀滅。史塔夫瑞迪斯(James Stavridis)與阿克曼(Elliot Ackerman)的《2034:一本關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小說》(2034: A Novel of the Next World War)就預言了雙方為了南海、台灣動用核武的悲慘結局:中國的湛江與上海、美國的聖地牙哥與賈維斯頓都被丟了核彈,美中談和後走向長期衰落、撿到便宜的印度成為全球新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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