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3個孫女，她們很有可能會活到本世紀末；我不希望到時候她們說，地球的情況糟透了，而且（數十年前的）我沒有盡全力來避免。」
——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
隨著人類的氣候危機火燒眉毛，氣候運動也在全球各地風起雲湧，新世代的運動者——例如瑞典少女氣候戰士通貝里（Greta Thunberg）——表現尤其搶眼，要求「大人們」莫再惡搞人類的生存環境，儘快為「全球暖化」這部失速列車踩下剎車。
對此，不少「大人」冥頑不靈，例如以川普（Donald Trump）為首的美國共和黨人，堅持愚昧、自私與殘酷，堅持要讓未來的世代陷入氣候災難並萬劫不復。
不改其志、不懈其行的吉訶德先生
但是，也有「大人」感到責任深重，四處奔走，大聲疾呼，試圖為後人留下一個像樣的生存環境；儘管成效憂喜參半，前景不甚樂觀，但他們仍然不改其志、不懈其行，在這場對抗氣候危機的戰爭中扮演猶如「吉訶德先生」（Don Quixote，唐吉訶德）的角色；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António Guterres）就是其中代表性人物。
從祖國葡萄牙到紐約聯合國總部，從國會議員到全球首席外交官，古特雷斯縱橫政壇近半世紀，但他也是一位父親與爺爺，有一兒一女、三個孫女。因此，在這場氣候戰爭中，對古特雷斯而言，他的「歷史地位」有了更個人層面的意義。
古特雷斯今年72歲（通貝里年紀是他的1/4，18歲），上周他接受《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專訪時說：「我看著3個孫女，她們很有可能會活到本世紀末；我不希望到時候她們說，地球的情況糟透了，而且（數十年前的）我沒有盡全力來避免。」
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年
對於古特雷斯、他的孫女以及全球近80億芸芸眾生，今年是非常、非常關鍵的一年，古特雷斯自己也形容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年」（make it or break it year）。原訂去年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遷綱要公約》第26屆締約方大會（UNFCCC COP26，簡稱聯合國氣候變遷大會）因新冠肺炎疫情延至今年，10月31日至11月12日在蘇格蘭大城格拉斯哥（Glasgow）召開。
「工業革命之後，人類長期大量排放溫室氣體，造成全球均溫異常上升，導致人類與許多物種的生存環境嚴重惡化」已是幾乎全人類的共識（川普之流的愚昧反智政客當然不以為意）。2015年COP21出爐的《巴黎協定》（Paris Agreement）原本被寄予厚望，能將本世紀結束前的全球升溫幅度（以工業化之前、1750年為基準）侷限在攝氏2度、甚至1.5度之內。但6年下來，各國減排成效不彰，攝氏2度的防線恐怕會在世紀末失守，極端天氣帶來嚴重天災、海平面上升淹沒陸地、農漁業迭遭重創、大規模饑荒、水資源爭奪戰、氣候難民、物種滅絕等危機將全面引爆。
覆巢之下無完卵，台灣不能無視氣候危機
古特雷斯的憂心忡忡不難體會。去年至今堪稱台灣的幸運年，新冠疫情與極端天氣，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因此台灣對今年的COP26似乎相當冷感。然而覆巢之下無完卵，台灣還是應該多多關注古特雷斯這個人與他代表的議題；畢竟，台灣位於地球。
古特雷斯生於葡萄牙首都里斯本（Lisbon），大學唸的是物理與電機工程，畢業後教了幾年書，但25歲就放下粉筆、投身「康乃馨革命」（Carnation Revolution）之後的葡萄牙政壇，2年後當選國會議員。古特雷斯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不過卻選擇中間偏左派的社會黨（PS），而且在黨內步步高升。
1995年，古特雷斯登上政治生涯第一座高峰：總理大位，1999年連任。10年總理任內，古特雷斯展現溫和務實、重視對話溝通的作風，同時也能推動改革（國營企業民營化、毒品除罪化、同性伴侶民事結合），雖然第二任期經濟政績不佳，導致在2002年丟掉政權，但他一直是葡萄牙最受歡迎的政治人物之一。
2005年，古特雷斯躍上國際舞台，接掌聯合國難民署（UNHCR）這個全世界規模最大的人道救援機構，在126個國家為6000萬難民提供服務。古特雷斯對UNHCR進行大刀闊斧的組織改革，加強危機應變能力，對於中東與非洲中部戰亂、海地大地震、地中海難民潮的處理都頗受好評。
沒有軍隊、沒有立法權、沒有徵稅權、沒有總統或總理的行政權
2017年1月1日，古特雷斯更上層樓，出任有「全球首席外交官」之稱的聯合國秘書長。這個職位看似崇高，也經常是媒體報導的焦點，但古特雷斯和歷任秘書長一樣：沒有軍隊、沒有立法權、沒有徵稅權、沒有總統或總理的行政權。他只能呼籲、倡議、協調、勸說。
特別之處在於，古特雷斯是歷來第一位「民選政府領導人」出身的聯合國秘書長，政治人物與技術官僚性格濃厚，善於在成員國——尤其是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之間周旋，同時是一位精明幹練的管理者與組織改革推動者。有分析家批評他不是理念型的領導者，缺乏振奮人心的願景，對人權與人道等議題冷處理。不過，古特雷斯後來顯然在威脅全人類的氣候危機上，發現了自己的傳教士熱情。
政治人物的手腕結合傳教士的熱情，站在全世界最顯眼的講台，古特雷斯似乎是這場氣候戰爭指揮官的最佳人選，尤其他不受特定利益團體、政黨或選民制約，可以真正為大局、為後世（而不是為下一場選舉）考量。
他孜孜不倦敲響警鐘、指明方向，做科學家的「大聲公」，與青年氣候運動者打成一片，但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很有可能淪為敗軍之將。
懸崖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勒馬何其困難
人類大約只有10年時間可以遏阻「世紀末升溫超過2度，人類生存環境破壞到無法恢復」的噩夢成真，但應對氣候危機恐怕會是典型的「三個和尚沒水喝」「人人為我甚好，我為人人免談」困境。懸崖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勒馬何其困難。
比COP26早一天舉行的20國集團（G20）領導人峰會，20個國家的溫室氣體排放量佔全球近8成，峰會理應為COP26暖場，但兩大碳排放國中國、俄羅斯領導人都缺席，會後聲明也只做出不痛不癢的「承諾」，實在讓你我沒有理由樂觀。
《華郵》專訪中，記者問古特雷斯，你希望到本世紀末的時候，你的孫女會說些什麼？他回答：「幾十年前，有幾個世代的人們瞭解我們走錯了方向，他們的努力讓我們擁有今日的世界：與大自然和平相處，從而營造出最適合人類生存的地球環境。」
記者又問，如果格拉斯哥COP26會議結果不如人意，接下來該怎麼辦？古特雷斯：「第二天，我們重新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