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5日美國聯邦調查局接到線報,一名年輕男子「擁有槍械,想要殺人,行為怪異,在社群媒體的貼文令人不安。」對於此人,該局早在去年9月就接獲另一則線報,他聲稱要成為「專業的校園槍手」。此人名叫尼可拉斯.克魯茲(Nikolas Cruz),40天之後的2月14日,他闖進佛羅里達州南部一所中學開槍掃射,殺害17名學生與教職員。
「擁有槍械,想要殺人,行為怪異……」
聯邦調查局(FBI)16日坦承,他們並沒有針對這則線報做進一步的調查。如果他們依照程序,將線報送交邁阿密(Miami)的調查站,或許就能預先化解這場美國近年最嚴重的校園槍擊案。佛州共和黨籍州長史考特(Rick Scott)嚴厲指責FBI的失職「不可接受」,並直接點名上任才半年的局長瑞伊(Christopher A. Wray)引咎辭職;佛州共和黨籍聯邦參議員魯比歐(Marco Rubio)則要求國會進行調查。
今年是FBI成立第83年,恐怕也是最風雨飄搖的一年,而且原因非常「政治」。去年5月,時任局長柯密(James Comey)因為拒絕川普總統干預「通俄門」(Russiagate)醜聞調查,遭到川普革職,而他也不甘示弱、強力反擊。後來司法部任命特別檢察官接手通俄門調查工作,擔綱者穆勒(Robert Mueller)是柯密在FBI的前任。
川普與共和黨頭號打擊目標:聯邦調查局
這樣的態勢讓川普對FBI恨之入骨,儘管FBI傳統上與共和黨關係較佳,儘管柯密與穆勒都是共和黨人,但川普仍不遺餘力撻伐、貶抑、羞辱這個國家最重要調查機構,最終目的顯然是扼殺通俄門調查工作。隨著穆勒一步一步針對川普的親信甚至家人收網,川普反撲也越來越不擇手段。不久之前,川普成功迫使柯密的副手麥凱布(Andrew G. McCabe)辭去副局長一職。
日前聯邦眾議院情報委員會共和黨人弄出一份攻詰FBI通俄門調查工作的備忘錄,川普不顧自己任命的現任局長瑞伊強烈反對,下令解密公布,讓他的共和黨爪牙藉此大作文章,加強攻擊FBI的火力,迫使瑞伊一再出面喊話,力圖穩定軍心。就在此時,佛州帕克蘭(Parkland)槍擊案爆發,FBI成為眾矢之的。
極右派女名嘴庫特(Ann Coulter)做了火力示範:「去年9月FBI接獲克魯茲PO文的螢幕截圖。遺憾的是,當時FBI正忙著根據柯林頓陣營的線索,追查子虛烏有的川普勾結俄羅斯。」
川普隨後跟進:「實在可悲,佛州校園槍手曾經顯示那麼多重要的訊息,FBI卻完全錯失,這讓人無法接受。FBI花了太多時間追查俄羅斯與川普競選團隊有無勾結──沒有這回事。快回去做正事,讓我們感到驕傲!」
Very sad that the FBI missed all of the many signals sent out by the Florida school shooter. This is not acceptable. They are spending too much time trying to prove Russian collusion with the Trump campaign - there is no collusion. Get back to the basics and make us all proud!
— Donald J. Trump (@realDonaldTrump) 2018年2月18日
司法部長賽辛斯也敲邊鼓 FBI處境艱難
FBI頂頭上司、司法部長賽辛斯(Jeff Sessions)因為說謊而被迫迴避通俄門調查,「護主不力」讓川普不滿到一度考慮撤換,如今逮到機會,當然要好好表現,痛批FBI的疏失造成「悲劇性的結果」,要求FBI對於防範攻擊必須做到滴水不漏(flawless)。
另一方面,校園槍擊慘案一而再、再而三發生,應驗了川普總統就職演說恫嚇的「美國殺戮」(American carnage),讓長期反對加強槍枝管制、有如全國步槍協會(NRA)附隨組織的川普與共和黨人坐立難安,而解套之道就是轉移焦點。
川普以「精神病患犯案」轉移焦點 卻立法放寬「精神病患」購槍限制
帕克蘭槍擊案發生之後,川普上電視發表談話,絕口不提「gun」、「weapon」等字眼,而是強調「行兇者心理病態」,也就是NRA與共和黨慣用的「犯罪的是人不是槍」邏輯,「FBI疏忽導致精神病患犯案」顯然可以強化這個薄弱的遁辭,拉FBI為NRA抵擋輿論砲火。
只不過諷刺的是,去年2月底,川普上任才一個多月,就忙不迭地簽署法案,廢除歐巴馬總統時期嚴格管制精神病患購買與持有槍械的法規,確保至少7萬5000名病患的擁槍權不受影響。更諷刺的是,當初歐巴馬之所以推動立法,就是希望避免桑迪胡克小學(Sandy Hook Elementary School)槍擊慘案重演──2012年12月14日,一名精神病患闖進這所小學,槍殺20名6至7歲學童與6名成年人。
重大、具體線報未處理 FBI確實搞砸
那麼,FBI到底有沒有搞砸?的確是搞砸了。
FBI的報案專線每天會接到數千通電話,接聽員必須做成記錄,透過資料庫對涉案者進行初步檢視核,如果案情重大,就應轉交各地調查站,由幹員接手調查。
1月5日那則線報呢?FBI知道檢舉者的身分,案情涉及生命威脅,而且非常明確,怎麼看都應該做進一步處理。結果,當天的接聽員雖然有向上級報告,但之後就沒有下文,邁阿密調查站始終不知情。到底問題出在哪裡,FBI目前還在調查。
這不是FBI面對大規模槍擊案或恐怖攻擊第一次錯失防範先機。2009年德州胡德堡(Fort Hood)軍事基地槍擊案、2013年波士頓馬拉松(Boston Marathon)恐攻案、2016年佛州奧蘭多(Orlando)夜店槍擊案的兇嫌,犯案前都曾被FBI關注,但是FBI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對於這些「前科」,有些FBI幹員比擬自己就像冰上曲棍球的守門員,球像轟炸一般從四面八方飛向球門,賽辛斯要求「滴水不漏」永遠可望不可即。FBI紐約調查站前任主管安德森(Lauren C. Anderson)說:「公眾期望FBI保障他們的安全,在絕大多數的時刻,FBI盡忠職守。」
話雖如此,沒有人願意落入那「極少數的時刻」,包括帕克蘭槍擊案的17位死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