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境內採訪的外國媒體,飽受由政府與民族主義者促成的騷擾與恐嚇,繼中國官媒《環球時報》叫罵「無國界記者」組織是「擋路的野狗」,近日地方政府的一項新聞稿更透露──外媒與受訪者恐遭到官員「舉報」。
貴州省畢節市9日指出,官員因檢舉「境外反華媒體」潛入當地「非法報導」脫貧攻堅,而獲上級表彰和獎勵。該官方聲明也鼓勵中國民眾加強安全教育知識,追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安全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反間諜法》等法律。
雖然文中並未指出所謂「境外反華媒體」的名稱,但民族主義媒體《觀察者網》點名稱「美國國家公共電台」(NPR)在今年4月份曾派遣華裔記者馮哲芸(Emily Feng)採訪畢節市當地的脫貧狀況,並稱馮哲芸是一名「反華專業戶」,這導致馮哲芸被中國部分激進網友斥為「漢奸賣國賊」。
中媒大篇幅報導「境外反華媒體潛入貴州」
根據中媒引述畢節發布新聞稿,文中指「我市多名機關幹部因舉報涉及國家安全重要線索,受到國家安全機關表彰獎勵」,而官員分別是在2020年與2021年針對兩起事件進行舉報:
2020年,畢節市某機關幹部舉報了可疑人員通過互聯網,以利誘、招聘、交友等欺騙手段,勾聯策反我黨政部門人員實施間諜竊密行為。某縣區機關幹部舉報了個別背景特殊的境外公司和人員,通過所謂項目合作名義,搜集我科技領域情況。
2021年,某機關幹部舉報了境外反華媒體持續潛入畢節市非法採訪報導我脫貧攻堅領域負面資訊並在境外進行炒作。這些情況和線索為國家安全機關偵辦案件,及時消除安全隱患,防範、制止和依法懲治各類危害國家安全的活動提供了有力支持,受到了國家安全部和貴州省國家安全廳精神表彰和物質獎勵。
「美國國家公共電台」(NPR)在今年4月份曾派遣華裔記者馮哲芸(Emily Feng)採訪畢節市民對脫貧的看法,馮哲芸事後寫了兩篇相關採訪報導,分別是「他試圖組成中國零工經濟工會,現在他面臨5年牢獄」(He Tried To Organize Workers In China's Gig Economy. Now He Faces 5 Years In Jail)、「中國宣稱終結貧窮,是真的嗎?」(China Says It Has Ended Poverty. Is That True?)。
前者提及北京外賣送貨員維權者陳國江被捕案,這位31歲年輕人呼籲電子商務平台改善中國約300萬網路平台送貨員的惡性工作條件,要求提高薪酬、給予事故保險等,因此被稱為北京外賣騎士聯盟「盟主」。但是他在今年2月組織同行抵制外賣平台壓榨送貨員的勞工權益,但他的活動很快便遭打壓,與多名相關送貨員被北京市警方逮捕,至今不予釋放。
後者指出畢節市七星關區許多新搬來的住戶,是在政府主導脫貧期間從農村搬遷到城市,但在談判用村屋換城屋的過程中,七星關的居民失去他們曾經用於自給農業的現成土地,如今身在大城市的他們急需穩定的工作維持生計。《觀察者網》因此譴責馮哲芸藉由採訪幾名居民來「斷章取義」、「全面抹黑」中國與質疑畢節的「脫貧摘帽」。
但實際上,馮哲芸在中國的採訪報導曾獲得人權新聞獎。她畢業於杜克大學公共政策學院(Duke's Sanford School),是第一個發現維吾爾兒童被迫與父母分離並送往政府經營的育幼院,以及中國在新疆集中營引入強迫勞動的外媒記者。
中國政府與官媒不斷打壓外媒
中國當局與官方媒體對於「負面報導」相當敏感。10月2日,民族主義小報《環球時報》總編輯胡錫進更因此與無國界記者組織(RSF)槓上,囂張地在社論中稱無國界記者「這隻野狗最好提防中國的棍子」。
無國界記者組織秘書長德洛瓦(Christophe Deloire)對此強硬反擊:「由於我們譴責中國充滿壓制的法律框架和濫用刑法的作為,中國政府已習慣將敝組織貼上反中標籤,就像他們一向稱不符合中國宣傳論述的事實資訊為『假新聞』一樣」。無國界記者組織4月公布今年「世界新聞自由指數」報告,180個國家中,台灣位居第43名,中國則是第177名。
另外,河南省7月爆發致命洪水,多家外國媒體在當地採訪恢復和救援工作,無國界記者(RSF)和駐華外國記者協會(FCCC)在內的團體都指出,報導這場災難的外國記者遭受騷擾和威脅,包含英國廣播公司(BBC)、德國之聲(DW)、法新社(AFP)、半島電視台(Al Jazeera)、美聯社(AP)等。
外籍記者與憤怒的當地人群發生了肢體衝突,連外國媒體在中國分社的員工以及中國當地的記者也遭殃,他們的個人信息在網路上遭到惡意散佈,並因此受到網路暴力和死亡威脅。
當時駐華外國記者協會亦發表聲明指控:「來自中國共產黨附屬組織的言論直接危及在華外國記者的人身安全並阻礙報導自由,在中國官員和官方機構某些時刻直接鼓勵與煽動下,中國民族主義抬頭,造成中國對外國媒體的敵意日益增長,這些情況使FCCC感到失望和沮喪。」
聲明亦提到外媒旗下的華裔記者受到民族主義者誹謗與攻擊:「FCCC對我們的中國同事受到的威脅尤其感到震驚。在網路上,批評者錯誤地指責他們從事間諜活動和叛國罪,並向他們發送威脅信息──僅僅因為他們為外國媒體機構做了寶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