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亮觀點:巨大爭議背後─「小粉紅」與中國青年思潮的十年劇變

2021-10-09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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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文化矛盾體的小粉紅

當代中國的社會主義實踐,是一個交織著個人主義、消費主義、社會主義、保守主義乃至國際主義面向的混合矛盾體。小粉紅現象也是這一混合性的體現,鮮明的國族認同和愛國主義外表容易遮蔽其有趣的內在矛盾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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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國族身分政治與新中產文化自尊

彌散於網路的小粉紅愛國運動,體現出鮮明的消費社會新中產階層意識,它所動員的是包括學生、白領在內的中產階層及其後備軍。做為對照,以往的愛國運動往往囊括更廣泛的基本盤,例如反日遊行,直到2012年都包括農民工等基層群眾,具有傳統反帝色彩的大眾街頭政治特徵和雄性化特徵。

反觀小粉紅愛國行動,從2018年瑞典員警對中國遊客粗暴執法、義大利時尚品牌D&G廣告涉及辱華引發愛國青年抗議,到2021年美籍華裔導演趙婷因發表過涉嫌反華言論而遭線民舉報,以及多名韓國明星涉嫌辱華而引發粉絲「在國家面前無偶像」運動,可以看出,這些事件集中在時尚消費與文化領域。究其情感根源,在於這些事件刺傷了具有全球時尚消費能力的中國年輕中產後備軍的自尊。

中國旅客在瑞典街頭大鬧。(視頻截圖)
中國旅客在瑞典街頭大鬧。(網路影片截圖)

因此,小粉紅行動的合力雖然指向傳統的民族主義宏大敘事,但其彌散化的動員能力來自全球化時代的中產國民身分尊嚴訴求(而非刻意的民族主義意識),具有一種要求對方承認「我也是文明人士,與西方人平等」的身分政治意識。這種追求承認的激情,孕育出一種以民族主義為宿體的身分政治形態,卻是西方社會身分政治所沒有的特徵。

(二)二次元的情感模式與認知模式

情感和趣味是社會最底層的意識形態構件,孕育的動能遠超理性觀念。當我們潛入小粉紅強烈的愛國主義情感水面之下觀察,可以看到小粉紅與其對手「普世」派共用了一些重要的當代意識形態與情感構件,包括「躲避崇高」、生活政治、後現代的諧謔趣味、政治正確、普遍性的心靈脆弱焦慮等等,但又包含異質性要素,最終形成了獨特的「情感識別認證機制」。

告別革命的一代人拒絕小粉紅,卻沒有看到小粉紅一定程度上實現了他們的夢想,只是他們認不出來。「愛國也要萌萌噠」,趣緣政治把國家和歷史趣味化、偶像化,例如《那年那兔那些事》把國家表現為一個個動物漫畫形象,事實上呼應了「躲避崇高」這個20世紀90年代的命題。區別在於,小粉紅回避了崇高的形式,卻為崇高的內容提供了新的形式出路。市場經濟日常生活本身會「去崇高」,但只要當代世界歷史的鬥爭沒有終結,「崇高」就會不斷重返日常生活的文化形式中。

二次元文化本身就內含一種情感實踐結構,尤其「同人」作品以作者自己的敘事再造偶像故事,幫助粉絲圍繞偶像建立靈活的情感想像互動空間,從而構造出一個帶入性極強的「想像的共同體」。《那年那兔那些事》與「阿中哥哥」等都汲取了同人創作的模式和情感實踐方法,以「國家」為同人物件,投射感情,使得愛國主義與偉大鬥爭也可以參與二次元情感空間的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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