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山專欄:三極強權博弈世界新格局大挑戰

2021-09-15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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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軍事力量近年來突飛猛進,圖為中國自製戰機殲-20。

中國軍事力量近年來突飛猛進,圖為中國自製戰機殲-20。

世界基本格局,在「美利堅治世」長達近一個世紀的G1一極獨霸76年之後,2012年首揭修昔底德陷阱而凸出美中必有一戰的G2兩極博弈新格局不到10年,2021年阿富汗戰爭結束,卻豁然讓全世界顯見:美中歐G3三極強權鼎世新時代,已然實質開展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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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長達80年「唯美主義」意識形態治國的台灣經濟社會,當然是一個驚天巨變;對於此後必須籌謀未來世紀台灣發展成長前景,究竟該當何去何從的基本存續戰略取向問題,所有台灣人民百姓都不能也不應該閃避。

台灣未來真能信靠依附發展成長的戰略方向何在?

台灣經濟社會是否還應該在蔡英文極權專斷獨裁帝制淫威下繼續「唯美主義」,舔美國崇日本敵反中國,自斷未來生機與跳脫「中等所得陷阱」惡水漩渦之糾葛,而得以找出台灣未來新一春?

面對即將到來21世紀30年代以後必然可見,美國總合國力衰頹,而中國與歐盟政經實力影響力都將並臻新高點,足可以與美國並轡齊行並稱「三極鼎世」的新世紀世界新格局,台灣未來真正得以信靠依附發展成長方向的根本治國戰略,究竟應該如何抉擇,胥賴長期夜郎自詡的「台灣人智慧」能否真正跨越這一考驗,找出自我可以獨立自主借力使力的前瞻性道路來,的確是一大挑戰。

「三極鼎世」新格局新時代到來

全球政經強權G1霸控統治四百多年基本格局,從18世紀中葉大英帝國霸權,到20世紀中葉美利堅帝國霸權,一直都是由白人帝國強權專擅霸控的世界格局,洎自21世紀20年代當下,才看到疑似已經進入G2二極對抗博弈新時代出現;也就是說,在2008年世界金融海嘯危機及緊接而至的歐債危機,將獨霸全球的第一強權美國搞得國力衰頹而漸漸滑落霸權威赫神龕,而緊隨其後「頭號挑戰者」歐盟的潛在霸權力道,也被搞衰頹了,倒是改革開放40年的中國逆勢崛起,在短短5年之間,超歐趕美而成就驚世的「中國崛起」。

從過去10年,也就是一個經濟世代(a decade)國力實績的翻變,已經讓全世界明確看到「三極鼎世」的新格局新時代的到來。

中國崛起加速了美國衰落

耶魯大學歷史學教授保羅.甘迺迪(Paul Kennedy)2021年9月1日在英國《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發表〈中國崛起是否意味著美國衰落〉文章談到3個重大改變全世界格局的重大變化,即將肇致美國的世界霸權地位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最近阿富汗撤軍無疑已定調了美國衰落的步伐;相對於中國總合國力的穩步上升,而且正積極加速追趕美國,乃至更多跡象顯示,會在2030年超越美國;這不啻宣告「美國時代」正在結束,取而代之的是「亞洲世紀」的到來。

美國斯坦福大學法蘭西斯.福山教授則更明確指出,美國時代終結早就到來了,今後美國對未來全世界的影響力,完全取決於解決內部問題能力而非外交政策;美國衰落的長期根源,主要還是國內因素而非國際因素。

美國霸權宰制全球的巔峰時期,是從1989年柏林牆倒塌到2007年至2009年世界金融海嘯危機前後,持續時間不到20年。當時,美國家在許多實力領域,包括軍事、經濟、政治和文化,幾乎都完全占據全世界主導地位。

20210629-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暫停營業的北市寧夏夜市29日恢復分流營業,民眾進夜市前先手機掃描實聯制。(柯承惠攝)
人手一支的手機,是美國影響力深入全球的象徵。(資料照,柯承惠攝)

美國狂妄自大的巔峰是2003年入侵伊拉克,當時確認不僅能徹底改造伊拉克以及其前兩年入侵的阿富汗,而且還能全面性改造整個中東地區的地緣政治態勢。然則,2021年8月倉皇撤軍阿富汗,不啻為美利堅帝國衰落,寫下一個破折號。

中國、俄羅斯、印度、歐洲和其他新興中心國家,相對於美國實力都有所成長。尤其從阿富汗撤軍,更顯露出美對地緣政治乃至對整體歐亞大陸的最終影響力,已經有越來越發頹退減弱的嚴重傾向,甚至說,勢將從歐亞大陸全面性退出。

全球五大變化促成了世界權力典範大移轉

然則,根據我個人與工作團隊協力的研究看出來,在21世紀的第3個10年裡,全球格局已然深深受到5個長遠重大變化衝擊影響而進入世界級新典範大扭轉:第1是全世界權力正在進行再分配;第2是美國軍事力量的領先地位正在備受中國挑戰;第3是中美經濟規模及國家實力的差距都在急遽縮小;第4是美元霸權地位遞速式微;第5是全球性「西方價值懷疑論」的蓬起與擴散深化。

第一個重大變化是,全世界的權力架構正在進行再分配;才不過半個世紀之前,處於冷戰時期的世界是G2兩極的,美國所面臨搶奪世界霸道地位對手只有蘇聯;如今,全球戰略和政治力量組合,在2008年世界金融海嘯危機及歐債危機之後,又已經發生了莫大變化。

當今的世界格局體系,基本上由4、5個大型國家所組成,無論是透過硬實力(hard power)還是透過軟實力(soft power),除已然衰落中的美國,幾乎還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強迫其他國家做不想做的事情,甚至美國亦然。

全世界正朝著多極化格局轉變,而且越來越發豐富多層多樣:首先是由中國、美國、印度和俄羅斯等四個大型民族國家居於頂端,緊隨其次的是歐盟和日本,甚至緊逼其後的則有印尼和伊朗。這正標誌著世界權力架構已有深層的重分配。

儘管說美國依然是2021年世界頭號等級國家,但已不再是唯一頭號等級國家,依今天現實主義大國理論理則,美國只能說也只不過是眾多頭號等級國家之一;而歐盟與中國的緊逼,則更具體凸出美國地位衰落的嚴重。

屆時歐亞大陸將成就由中國RCEP與德法EU兩大經濟集團分庭共治新格局。

中國經濟國力即將大幅度超越美國

第二個重大變化是,中美本體經濟規模及國家相對實力的差距都在急遽縮小。

1980年代以來最大的世界經濟格局變化,就是當今中美兩國的經濟規模差距。無論一直以來西方都存在「中國崩潰論」及「習近平權位不保論」,乃至對中國經濟力量的無限質疑,但國際情境的現實卻是,中國無論是在疫情前還是疫情後,都保持相對較高較快的經濟成長速度;按照購買力平價PPP調整的GDP來衡量,中國的實質經濟規模已經超越美國,而名目GDP也已逼近美國,歐洲智庫預測,2030年之前,中國名目GDP即將正式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強權國家。

20210914-SMG0034-E01-林建山_三極鼎世新格局的經濟實力比較
三極鼎世新格局的經濟實力比較。

這一資料當然嚴重震撼美國兩黨乃至整個美國經濟社會,也顯示出自從19世紀80年代美國經濟超過英國以來,所未曾聽聞的最新狀況。回顧在整個20世紀,美國經濟規模一直是其他任何一個大型國家的2到4倍。在珍珠港遭偷襲當時,美國經濟規模約為日本的10倍之大;而希特勒貿然宣戰時,當年美國經濟規模應該已是德國的3倍。

這一基礎,正是美國霸權統治全世界的極其重要誘因;自從1950年代以來,美國以其「足夠養活全世界人口」的龐大內需市場與強大美元購買力,吸引全球「經濟附庸國家」及「經濟扈從國家」為賺美國人錢,乖乖接受美國長臂慣管轄。

另外再從國家人力資本(human capital)角度觀察,中國的人口眾多、人才素質的全面性升級進步和經濟繁榮,益使國際形勢為之發生大幅度逆轉。中國現今既有14億人口,而美國只有3.3億人,中國人均所得只需要達到美國的一半水準,其經濟總量就能達到美國的兩倍,國民消費購買力總量就會是美國的10倍以上,而中國社會的高素質人力資本總數,只需要達到今天美國人才資本的十分之一,加上中國人天生勤勉節約務實本性,更足以在眾多領域中都一一超越美國。

富士康鄭州工廠,每天可產50萬支Iphone。(圖/愛范兒ifanr)
富士康鄭州工廠,中國在納入美國企業的製造業務後成為世界工廠。(愛范兒ifanr)

惟自1980年代起美國經濟骨幹的工業製造業為求全球化而大量跨國經營外移,造成嚴重「製造業空洞化」問題,使製造業占GDP分額從35%劇降到15%以下,金融資本產業成為美國經濟唯一骨幹主體,致使美國惟賴股市債市來成就經濟成長,成為「超軟經濟國家」或者「唯賴舉債度日國家」的色厲內恁經濟體,其最重要的國家經濟負向效應是:「強勢美元弱勢化」以及「國家財政斷崖尖銳化」。

歐巴馬開始的「量寬貨幣政策」及「超額印鈔救市」,更加上川普(Donald Trump)及拜登(Joe Biden)「財政大撒幣」,益發惡化了美元弱勢化及美國財政斷崖劣勢,最直接的負向效應是,美國內需市場大萎縮,以及國家信用崩壞,乃至國防軍事支出乏力、太空探測縮減、基礎建設破敗,又回過頭來重創貨幣霸權與財政能量。

這正是美中經濟戰,乃至科技戰、金融戰、軍事戰、太空戰必敗基因。

硬實力的軍事霸權已將構成三極鼎世新格局

第三個重大變化是,美國軍事力量的領先地位正在備受中國挑戰;21世紀20年代的美國軍事武裝力量,比起1990年代要相對弱小得多,也相對老舊得多。

在過去200多年最叱吒全球風雲的了不起B-52轟炸機,已經有了70多歲高齡,比所有現役軍官的年齡都要大,基於財政斷崖及製造業空洞化因素的囿限關係,美國空軍還得繼續修修補補讓飛幾年;伯克級驅逐艦已建成30年即將屆齡退役,但是美國海軍還是必須繼續翻修使用,2021年5月,艾森豪號航母前往掩護美軍從阿富汗撤退,美國在西太平洋地區立即陷入「航母荒」,看似不過暫時困頓,但是美國海軍現役航母數量比起40年前要來得更少,已是不爭之事實;可以說,今天美國根本沒有足夠的艦船來滿足在全球各地要執行的無數任務。

現在美國態勢情況極其類似於哈布斯堡帝國,擁有龐大卻鬥志消沉武裝部隊,涉足全球國家地區太寬泛舟,戰線拉得過長。美軍在阿富汗慘敗、軍事裝備散落阿富汗各地,尤其頗有哈布斯堡模式終必衰敗的意味。

今天美國的財政量能,已漸承擔不起繼續保持全球軍事領先地位的代價。

美國一直高估了動用軍事實力所可能帶來真正根本性政治變革的現實有效性;同時,也過於低估了美國獨沽一味的自由市場經濟治國模式對全球金融衝擊影響。21世紀的第1個10年結束時,美軍深陷兩場反叛亂戰爭,以及一場凸顯出美國領導的全球化帶來了巨大不平等的全球金融危機;無一不是加速美國的衰敗。

自從川普發動世界級貿易戰爭對歐加徵關稅,並基於美軍駐紮軍費負擔額歐洲份額要求提高,既摧折了與歐盟親密盟友關係,也激起了馬克宏(Emmanuel Macron)與梅克爾(Angela Merkel)聯手主張建置「歐洲軍」及要求「美軍撤出歐洲」。

而當拜登自阿富汗全面撤軍之後,美國軍事勢力及軍事長臂管轄威勢從歐亞大陸板塊全面退出,已成為必然趨勢,屆時整個歐亞大陸軍事勢力,必將分由中國及歐盟軍事勢力瓜分;世界軍事霸權之必然從過去近80年的一極統治,轉變為美中歐三極鼎世新格局。倘若更加上,「美元霸權全球化」也退縮轉進為「美元霸權北美區域經濟化」,更與歐元歐洲經濟化及人民幣經濟圈國際化,更加坐實了「美中歐三極鼎世」新格局的體現。

美元霸權地位加緊遞速式微

第4個重大變化是,美元霸權地位加緊遞速式微。從世界經濟發展驗證與學理,象徵美國國家實力的絕對美元霸權,早已無力繼續維持自布列敦森林體制以來絕對強勢地位;1965年美元黃金脫鉤,與OPEC石油交易聯結的「石油美元」為基礎,固然又能維繫美元的榮光與強勢,1995年以後石油美元開始面對石油歐元乃至隨後而至的石油人民幣的挑戰,美元威勢已見不支現象;只因為國際投資人獨具對美元「唯一避險安全貨幣之信心」,而容讓美元得以「債務美元」姿態,繼續維持其為「另類強勢美元」。
然而自2013年中國推出CIPS結算系統及2020年歐洲推出INSTEX結算系統,取代了幾乎由美國獨門掌控利用來政治性金融制裁全世界的SWIFT結算系統;加上隨後中歐俄及新興市場強權發起全球「去美元化」運動,直接打破了美國對全球動輒任意「金融制裁」國家、機構,或家戶個人的霸道。

截至2021年8月,全世界既已有了包括:歐盟、中近東、中國及一帶一路/亞投行簽約國共54國,已經正式起動實施「脫美元化」及「去美元化」行動,特別是優質石油大國伊朗央行,已自2021年3月起,正式取消美元掛牌改以人民幣掛牌取代;自此,美元國際交易市場使用率,已從67%減降至50%以下。

美元霸權崩解,一方面顯示,歐洲歐元經濟圈必將再起及人民幣經濟圈崛興,另一方面則顯示,美元霸權勢力之全面性退出歐亞大陸板塊經濟圈,可預見未來,弱化了的美元威勢,或只能固守北美區域霸權經濟。

「西方價值論」已肇致越來越大全球社會質疑

第5個重大變化是,全球性「西方價值懷疑論」的多方蓬起與擴散深化。

自1980年代起美國一直以「西方價值」的衛護者與推廣者自居,藉用自由、民主、人權的「普世價值」名義,多方發起種種撕裂分化個別國家的「顏色革命」,以及不斷發動直接介入「地緣政治糾葛」或主動侵略「個別地緣政治單邊國家」。

特別是,濫肆揮舞利用強勢媒體、影視、學術理論、期刊、教科書、領域排名、學校教育等,所構築而成的「世界級話語權暴力」,積極面向全世界「締訂標準」「製造價值籌碼」「帶風向」「霸凌」「放蠱」「族群撕裂分化」「貶抑醜化」「唆使暴動」以達成其欺凌、侵略、管控、制裁、納為扈從附庸的霸權治世目的;超過80年時間,美利堅帝國就是濫肆動員其「世界級話語權暴力」的威勢威懾,配合美元霸權及優勢軍事霸權威力,窮極撕裂摧毀民族國體及其政經社會體制,直接製造出為數千萬計的全世界難民潮,以至近世在中東區域戰爭不斷情況下,「西方價值」已經肇致越來越多的國際社會質疑。

漫威新片《黑寡婦》劇照。(美聯社)
美國文化藉好萊塢電影行銷全球向全世界滲透。圖為漫威新片《黑寡婦》劇照。(資料照,美聯社)

首先對美國全權主導促進「西方價值」的正當性、正義性、平等性、合理性等,表示高度懷疑的是歐洲社會與美國本身的理性主義學術泰斗,漸漸擴散於全球。

特別是,對於美國濫肆動員其「話語權暴力」的多元多樣操控施用之「便宜」,已漸漸遭受近世崛起的高速傳播的「萬物聯網」之多方揭發與識破,以致今天,已普遍在第二世界及第三世界大規模蓬起「西方價值懷疑論」,並已全面性指向究責美國的世界時趨,這樣子一來,更使美國霸權衰落步伐更形加速。而其同時,歐洲主體性及其自主性意識的抬頭,以及中國習近平的「世界命運共同體」主義,將成為「美中歐三極鼎世」新格局的新現實。

「三極鼎世」新世紀世界新格局的台灣未來

當美利堅帝國治世實力既漸衰頹,其軍事硬實力(hard power)與威力美元霸權及暴力話語權軟實力(soft power),都將遭到前所未有的嚴厲挑戰而加速度退潮,最終必將在2030年乃至最遲2050年,美國霸權就會全面性撤出其能針對整個歐亞大陸板塊的政經干預掌控,終致被逼退守北美世界,從獨一治世的全球唯一強權褪化變成為北美區域政經軍事強權。也就是真正體現未來「美中歐三極鼎世」的新世紀世界新格局。

展望此一世界超級權力板塊的大挪移態勢演變,未來台灣的治國前景,勢須及早擺脫「唯美主義」唯一依存附庸於「美利堅帝國」的陳廢舊章,而必須改弦易轍轉向依附「歐亞大陸板塊經濟」謀國家之存續與永續。

而論及「歐亞大陸板塊經濟」的依附,則在歐洲EU與中國RCEP兩者經濟團塊之依附抉擇上,無論如何,台灣恐怕都很難攀緣得上歐美「白人至尊」的西方價值觀及其種族尊卑之根本歧視。是則,質之終極能夠扈從於中國大陸經濟實體,並得以積極有效加入「RCEP經濟集團」同時也能順利成為「一帶一路政經夥伴」,應該才是今天台灣主政當權者面對前瞻未來的唯一不二莫大智慧抉擇。

*作者為財團法人環球經濟社社長兼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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