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走訪阿富汗淪陷區!神學士試圖展現溫和形象,阿富汗百姓卻憂心忡忡

2021-08-13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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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巴爾赫的神學士士兵。(BBC中文網)

阿富汗巴爾赫的神學士士兵。(BBC中文網)

在距阿富汗最大城市之一的馬扎里沙里夫(Mazar-i-Sharif)僅30分鐘的地方,我們見到了駐紮在那裏的神學士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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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炫耀的戰利品包括一輛悍馬、兩輛皮卡和一批威力強大的機槍。臉色冷酷的阿伊努丁(Ainuddin)站在全副武裝的人群中間。他是一名前馬德拉沙(宗教學校)學生,現在是當地的軍事指揮官。

隨著國際部隊幾乎全部撤離,反叛武裝幾乎每天都在佔領新的領土。夾在中間的是驚恐的人群。

數以萬計的普通阿富汗人不得不逃離家園,近幾周已有數百人被殺或受傷。

我問阿伊努丁,他雖聲稱代表人民,但暴力卻正給這些人帶來苦難。他如何為這些辯護?

「這是戰鬥,所以人們都有死亡,」他冷冷地回答,並表示該組織正盡最大努力「不傷害平民」。

塔利班士兵炫耀他們的戰利品
神學士士兵炫耀他們的戰利品

我指出是神學士發動了戰鬥。

「不,」他反駁道。「我們有一個政府,它被推翻了。他們(美國人)發動了戰鬥。」

阿伊努丁和其他神學士成員感到他們時運已到。在神學士政權在2001年被美國主導的入侵推翻後,他們正處於復辟的邊緣。

他在談到喀布爾的「傀儡政府」時說:「他們沒有放棄西方文化……所以我們必須殺了他們。」

在我們對話後不久,就聽到頭頂上出現直升機的聲音,悍馬和神學士武裝人員迅速散去。這提醒人們,阿富汗空軍對反叛分子的威脅仍然存在,戰鬥還遠未結束。

我們來到巴爾赫(Balkh),這是一個有著古老淵源的小鎮,被認為是伊斯蘭教最著名神秘詩人之一的賈拉魯丁·魯米(Jalaluddin Rumi)的出生地。

今年早些時候我們經過這裏,當時它還在政府的控制之下,但外圍村莊已被神學士控制。在最近一次前所未有的進攻中,這裏成為被武裝分子佔領的大約200個地區中心之一。

Taliban map

一名神學士高級官員說,將重點放在北部是有意為之的,這不僅是因為該地區傳統上有強烈的反神學士抵抗活動,而且還因為該地區更多樣化的背景。

儘管神學士的核心領導層主要由佔人口多數的普什圖族成員主導,但這位官員表示,神學士希望強調他們也吸收了其他族裔。

哈吉·赫克馬特(Haji Hekmat)是當地的神學士領導人,也是在巴爾赫接待我們的人,他渴望向我們展示日常生活仍在繼續。

年輕的女學生聚集在街道上,集市仍然很擁擠,男女顧客都有。

當地消息人士告訴我們,女性只能與男性伴侶一起外出,但當我們來訪時,情況似乎並非如此。據報導,其他地方神學士的指揮官要嚴格得多。

然而,我們看到的所有女性都穿著「全副武裝」的罩袍,將頭髮和臉都包裹其中。

Balkh bazaar

哈吉·赫克馬特堅稱,沒有人被「強迫」,神學士只是在「教化」女性應該穿這樣的衣服。

但有人告訴我,出租車司機接到指示,除非女性完全蒙上罩袍,否則不要開車送任何人進城。

在我們離開後的第二天,有報道稱一名年輕女子因為她的衣服而被殺。不過,哈吉·赫克馬特否認神學士人員對此負責。

集市上的許多人表示了對神學士的支持,並感謝他們改善了治安。但由於神學士人員一直陪在我左右,很難知道當地居民的真實想法。

該組織的強硬立場有時與更保守的阿富汗人一致,但神學士現在正在爭取控制一些較大的城市。

上周,在馬扎里沙里夫鋪著錯落有致藍色瓷磚的清真寺的影子下,人們在明顯更輕鬆的社交氛圍中閒逛。

政府仍然控制著這座城市,幾乎所有與我交談的人都表達了對神學士重新崛起的擔憂,特別是對伴隨著「自由」長大的年輕一代來說。

但在巴爾赫地區,神學士正將他們自己的反對派政府正規化。他們已接管了小鎮上所有的官方建築,除了一處現已廢棄的大型警察大樓。

這裏是曾經的宿敵當地警方的總部,它在激進分子爭奪該地控制權的一次自殺式爆炸中被部分摧毀。

馬扎里沙里夫的人們在明顯更輕鬆的社交氛圍中閒逛
馬扎里沙里夫的人們在明顯更輕鬆的社交氛圍中閒逛

神學士地區長官阿卜杜拉·曼祖爾(Abdullah Manzoor)在談到這次行動時,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的部下也在竊笑。如同在阿富汗的許多地方一樣,這裏的戰鬥是人與人的戰鬥,也是意識形態的戰鬥。

自神學士接管以來,也有些事情沒有改變:身著橙色衣服的街道清潔工仍在上班,一些公務員也是如此,他們由一位新上任的神學士市長監管。這名市長坐在一張寬大的木桌旁,桌子一角掛著一面「阿富汗伊斯蘭酋長國」的白色小旗。

他曾經負責彈藥供應,現在則是稅收。他自豪地告訴我,該組織向企業主收取的費用比過去少。

不過,從軍事生活向平民生活的過渡仍在進行中。在我們的採訪中,一名仍握著槍的神學士士兵走到市長身後擺了個姿勢,隨後被更高級的人員帶走了。

在巴爾赫,塔利班已接管了小鎮上所有的官方建築
在巴爾赫,神學士已接管了小鎮上所有的官方建築

然而,在其他地方,反叛分子對伊斯蘭經文的強硬解讀更為明顯。

當地廣播電台曾混合播放伊斯蘭音樂和普通的流行歌曲,但現在只有宗教聖歌了。哈吉·赫克馬特說,他們禁止在公共場合播放「粗俗」的音樂,但他堅稱人們仍可私下聽他們想聽的音樂。

但有人告訴我,當地一名男子在集市上聽音樂時被抓。據說為了懲罰他,神學士武裝分子讓他在烈日下赤腳行走,直到他失去知覺。

哈吉·赫克馬特堅稱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當我們離開站點時,他指了指在那裏工作的一些年輕男人,表示他們沒有鬍子。

「看!我們沒有強迫任何人,」他笑著說。

很明顯,該組織確實希望向全世界描繪一個更溫和的形象。但據報導,在該國其他地區,神學士的行為要嚴格得多。差異可能取決於當地指揮官的態度。

有報導稱,在他們佔領的一些地區發生了法外報復殺戮和其他侵犯人權的行為。西方官員警告神學士,如果他們試圖用武力奪取政權,他們有可能把阿富汗變成一個被孤立的國家。

許多人與神學士以前的執政經歷聯繫最緊密的,是他們根據「沙里亞法」(即伊斯蘭教法)的解釋所實施的殘酷懲罰。

Taliban special forces (fighter kneeling bottom left) in Balkh district
神學士特種部隊成員(左下)與其他神學士成員合影

上個月,在南部的赫爾曼德省,該組織將兩名被控綁架兒童的男子在一座橋上吊死,並辯解稱這兩人已被定罪。

在巴爾赫,當我們訪問神學士法庭的那天,所有案件都與土地糾紛有關。雖然許多人擔心正義的實現形式,但對另一些人來說,它至少提供了比聲名狼藉的政府腐敗體系更快解決問題的可能性。

「我不得不支付這麼多賄賂,」一位訴訟當事人在談到他之前試圖解決這個案子時抱怨道。

神學士法官哈吉·巴德魯丁(Haji Badruddin)說,在他任職的四個月裏,他還沒有下令任何體罰,並強調該組織有一個上訴法院系統來審查嚴重的判決。

但他甚至為最嚴厲的懲罰辯護。「在我們的沙裏亞法中,很明顯,對於那些未婚有性行為的人,無論男女,懲罰是在公共場合鞭撻100下。」

「但是對於已婚的人來說,他們(通姦者)必須被石頭砸死……對於那些小偷,如果證據確鑿,他會被砍手。」

Girl with phone in Balkh bazaar

他駁斥了有關這些懲罰和現代世界格格不入的批評。

「人們的孩子被綁架了,這樣就更好嗎?還是砍掉一個人的手,讓社會恢復穩定更好?」

 目前,儘管神學士迅速推進,政府仍然控制著阿富汗最大型的城市。隨著雙方爭奪控制權,未來幾個月可能會出現曠日持久、愈發致命的暴力。

我問哈吉·赫克馬特是否確信神學士能夠在軍事上獲勝?「是的,」他回答道。「如果和談不成功,我們會贏,真主保佑。」

然而,和談已陷入僵局。神學士一再要求建立一個「伊斯蘭政府」,這似乎等於呼籲其對手投降。

「我們打敗了外國人,」哈吉說,「現在又打敗了我們的內敵。」


阿富汗衝突20年大事記

2001年9月11日:以盤踞在阿富汗的賓拉登(Osama Bin Laden)為首的「基地」組織(Al-Qaeda),發動了美國本土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恐怖襲擊。四架民航客機被劫持。兩架飛機撞向紐約世貿中心,導致大樓坍塌。一架撞向了華盛頓的五角大樓,一架在賓夕法尼亞墜毀。近3000人喪生。

2001年10月7日:以美國為首的聯軍開始進行空襲,轟炸了神學士和「基地」組織在阿富汗的設施。包括喀布爾、坎大哈和賈拉拉巴德的多處目標。神學士的防空系統和小型戰鬥機艦隊被摧毀。

2001年11月13日:多國聯軍支持的反神學士組織「北方聯盟」攻入喀布爾,神學士逃離首都。截至當日,在阿富汗的神學士成員要麼逃往偏遠地區,要麼被消滅。神學士在其他城市的統治也迅速終結。

2004年1月26日:經過部族首領大會長期談判,阿富汗頒布新憲法,這為當年10月的總統選舉鋪平了道路。

2004年12月7日:哈米德·卡爾扎伊(Hamid Karzai)成為新憲法下的第一位總統。他隨後擔任總統十年。

2006年5月:英軍抵達阿富汗南部神學士的據點赫爾曼德省(Helmand)。他們最初的任務是支持重建項目,但很快就被捲入戰爭。超過450名英軍士兵在阿富汗的衝突中喪生。

2009年2月17日:美國時任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批准大幅增派美軍前往阿富汗。最高峰時,大約有14萬人。

2011年5月2日:美國海軍海豹突擊隊突襲了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Abbottabad)一處大院,藏身於此的「基地」組織頭目賓拉登被擊斃。該行動結束了美國中情局長達10年的追捕行動。

2013年4月23日:神學士創始人穆罕默德·歐瑪爾(Mohammed Omar)去世。他的死訊被保密了兩年多。

2014年12月28日:北約結束了在阿富汗的作戰行動,美國撤出了數千名士兵。

2015年:神學士發動了一系列自殺式襲擊和爆炸。喀布爾議會大廈和昆都士(Kunduz)遭到襲擊。所謂的「伊斯蘭國」武裝分子開始在阿富汗行動。

2020年2月29日:美國和神學士在卡塔多哈簽署了一項和平協議。美國和北約盟國同意,如果武裝分子遵守該協議,盟軍將在14個月內撤出所有部隊。

2021年9月11日:美軍計劃在9/11事件20週年紀念日到來之前完成撤軍。有跡象表明,撤軍可能在正式截止日期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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