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祥專欄:拜登「力量倍增器」耍得虎虎生風

2021-07-30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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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領導的美國平順恢復老大地位,再度成為富國俱樂部的龍頭。(資料照,美聯社)

拜登領導的美國平順恢復老大地位,再度成為富國俱樂部的龍頭。(資料照,美聯社)

拜登(Joe Biden)是美國有史以來接受「總統養成教育」最久的總統,他從29歲當選參議員到79歲就任總統,整整準備了50年,32年前就參加總統黨內初選,開始以總統的高度思維政務。外交尤其是他熟練的事務,浸淫其中久已,對各國政要知之甚詳,包括習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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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經歷練的拜登一眼就望穿川普(Donald Trump)只會蠻力摔角而缺乏細緻功夫的弱點,他亟思在與中國博弈的戰法上改弦更張,圖以更有效方法捍衛美國衰退中的霸權。中國面對一個有智有謀且擅於打群架的對手,承受越來越大的壓力,可能對張牙舞爪的川普十分懷念。

川普的「榔頭團隊」成不了大事

拜登的執事班子深知,當前所面對的不只是遭受中國挑戰的簡單問題,而是美國一個世紀的霸權面臨行將移轉的根本性問題。

美國雖然一向是中美關係主動的一方,但中國却是改變雙方力量對比的主動一方,所以再多的經貿關係、再多的協調合作也無法舒緩美國的霸權失落焦慮感,都難讓美國對中國心弛手軟。拜登政府對於中美博弈所施力道因而持續加強,不斷增加更多巧勁。他的執政團隊勢必比川普政府的「榔頭團隊」更有戰力。

在川普時代,美國在國際上自我孤立,但在拜登時代,美國逐漸覓回舊情,中國則越來越被發達國家孤立。

中國取代蘇聯成為新魔鬼

拜登政府行之有效的「制中」之道首先在於聯合同盟國家,從多方向對中國施壓。歐盟各國將率先響應,他們看到「美國回來了」,咸認與美關係可以破鏡重圓,在制中的共同大計上再結通家之好。國際敵友結構基本不變,改變的只是美國設定的魔鬼改變了,從原先的從蘇聯轉換成中國而已。

由於與盟邦基本志同道合,所以拜登領導的美國平順恢復老大地位,再度成為富國俱樂部的龍頭。至於中國結交的那些弱勢朋友,則量大而質粗,於兩強相爭恐無大用。結盟是美國優於的一大武器,已然成為拜登政府重要的制中力道來源。

新疆棉花,維吾爾人,種族滅絕(AP)
中國在新疆棉議題上,表現出與世界主流格格不入的意識型態。(資料照,美聯社)

中國最大的短板在於意識形態領域。當年美國為首的自由資本陣營通過意識形態的文化戰爭,在與蘇聯冷戰中取得絕對優勢。美國這個優勢雖已減弱,但因中共對內威權主義的統治力道越來越強,對香港、台灣、維吾爾族、西藏的威迫力日益強烈,使其在意識形態領域與國際話語權上仍然居於劣勢,對其國際結盟構成重大阻力。

對美國而言,如能像擊垮蘇聯那樣,在價值、理念乃至於體制上絆倒中國,才是代價最小、收益最大的博弈方式,所以拜登在這方面施加的力道遠超過川普。

拜登攀登達德高地

美中之間的世紀性爭霸,在美國新隊長上任後重新出發,雖然中國在熟練老隊長領軍之下,實力必然越來越強,但業已重整陣容的美國可能越打越好,整體表現勢必強於以往,勢將繼續壓著中國打。拜登承續川普制中霸業,益使以美中為首兩大聯盟對壘隱然成形,越來越像是兩列對向而開的火車,令旁觀者擔心兩車對撞,又擔心殃及池魚。

兩強相爭當然要歸因於中國近40年來強勢崛起後堅持走自己的道路,不願融入美國為首所塑造的國際秩序與價值體系,堅持厲行威權性專制政治,而且維護或是追求國家核心利益極其強硬而手段強烈,激起各方反感與惶恐。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週年:青年攜手走上街頭(AP)
香港反送中抗爭一周年時,青年攜手走上街頭。(資料照,美聯社)

另一方面也要歸因於冷戰結束蘇聯解體之後,美國走向單邊主義,憑藉強大武力支配國際秩序在全球為所欲為,又以幾乎獨占性的國際話語權美化美國,並盡其所能地妖魔化競爭國家。美國為了確保霸權地位而搶奪道德高地,實際作為卻多所背離,由此也激發許多後進國家的抗斥意志。

美國為此而四處征戰,但遭受金融風暴重創,國力耗損過巨,中國趁勢起而挑戰,積極以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一帶一路及對東海南海的掌控,儼然圖以亞太新平衡去力壓美國的亞太再平衡,同時為亞歐一體的「世界島」戰略布局進行鋪墊,並以其相關國家為抗美助力。面對這場範圍、深度與時距都很可觀的鬥爭,美國究竟有無能耐壓服口口聲聲「東升西降」的中國?

力挽西方沒落的頹勢

美國盛世顯已走到盡頭。2020年慕尼黑安全會議已經以「西方失勢」(Westlessness)為主題,在這個被稱為「亞洲世紀」(The Asian Century)的時代,拜登欲重振美國旗鼓,重新結合其盟友盤整所有使得上力的優勢,準備展開一場持久性的整體戰。

美國已與歐洲國家及日本取得共識,將競爭提升至政治體制層次,把中國帶來的挑戰視為世界未來路向「究竟是民主還是專制」的較勁。拜登揭示的外交任務,就是要應付「專制主義不斷前進的新時刻」;不管是要要「推回」(push back)專制,還是要「反制」(refute)專制國家,都要證明,代表專制的中國體制不足以與民主競爭,只有自由的國際體系才真正經久耐用。

日本防衛副大臣中山泰秀在美國智庫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暢談中國威脅與日台關係。(翻攝哈德遜研究所官網)
日本防衛副大臣中山泰秀在美國智庫哈德遜研究所,暢談中國威脅與日台關係。(翻攝哈德遜研究所官網)

體制優勢是美國與盟國之間的黏合劑,也是增強戰鬥力的力量倍增器,但構成競爭底氣的經濟,西方國家優勢逐漸落後於東方。根據國際機構數據,中國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經濟產值早已超越美國,而以美元計算經濟產值的話,疫後預估中國也將在2028年超越美國而成為第一大經濟體。

不過,北美與歐洲按購買力平價的經濟產值至今依然是中國的兩倍以上。儘管在成長速度上遠遠落後中國,北美和歐洲的製造業經濟活動增值仍在中國的1.5倍以上(2019年的聯合國數據)。由此可見,跨大西洋的西方國家加上日本,在全球事務的話說權背後仍有強大的物質性實力支持,「西方失勢」或是「西降東升」仍然只是一個趨勢,而非已經到來的現實狀態。

拜登操作力量倍增器

拜登尋求盟友共同抗中,欲以盟友作為外交上的「力量倍增器」(force multiplier),已成拜登政府外交政策的核心思維。這個思維反映美國霸權衰退,面對快速崛起的中國,已無單獨壓制的實力,必須結合盟邦,跟中國打群架。

中美之間的競爭被拜登政府視為美國的頭等挑戰。在這個認定之下,「力量倍增器」這個傳統軍事用語被用來描繪美國的外交政策和目標。這個概念並非拜登政府新創,美國國防部15年前的一份文件就為「力量倍增器」下定義:力量倍增器是一種能力,當被加入而為作戰部隊使用時,能有意義地增強部隊的作戰潛力,因而提高圓滿達成任務的或然率。

這個概念被援引用在今天的美國外交層面時,「作戰」轉變為外交場域的比喻,其定義成為聯結盟友的外交策略。換句話說,由於美國無法單獨完成遏制中國的任務,因此結合盟友作為其外交力量倍增器,成為不可或缺的。

這個策略是理所當然的,問題在於美國的盟友哪個有意願扮演美國的力量倍增器的角色?它們是否確實有實力加強美國的外交作戰潛力?美國能否使其恰如其分地加入陣營之並派上用場?會不會已時不我予?

拜登在國際上得道多助

國家安全與經貿利益無疑是國際結盟的首要考量,拜登政府著力於此,另外發揮民主黨的傳統,刻意將中美之爭包裝成民主與專制兩種政治體制之爭,希望團結所有民主國家共同抗共,與歐盟對於中國「系統性對手」的定位十分切合。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還強調盟友們要本著「啟蒙後的自利」(enlightened self-interest)去為這個對抗專制的民主集團奉獻心力,更好地共同應對中國挑戰。

美國歷來的國際領導力一部分來自盟邦的奉獻,要保持這種領導力,不能不考量盟邦的需求,因此除了軍事合作與演習,提升其武器系統之外,拜登政府設定的新重點在於外交上賦予盟邦更重要的角色,享有更高的被尊重地位,並加大協調的力度。

在川普時期,美國與歐洲及日韓等盟邦都出現裂痕,拜登政府加強外交和政治上的協調勢所必然,但各國有其利益考量,比如歐洲決加大與中國之間相互投資力度,韓日不願犧牲經貿利益充當美國抗中馬前卒,新加坡雅不願在中美之間選邊站。由於各國對於「啟蒙後的自利」認知不同,且與美國也不盡一致,所以拜登如何結盟確是嚴峻考驗。

美國傳統盟邦中的歐洲,在地緣上遠離中國,潛在威脅不大,所以雖然對於成為美國力量倍增器意願不高,但也已為拜登制中添增助力。美國深切寄希望於與中國鄰近的韓日兩國與印太大諸國,而要聯動印太盟邦網絡,須先照顧好日韓兩個東北亞盟邦。拜登本人會見兩國元首,國務卿、國防部長頻頻走訪,積極推動印太戰略,並從日韓入手,將其納入「自由開放的印太秩序」,就是意圖促使遏制中國與朝鮮的力量倍增起作用。

美國逐漸走出單邊主義的死巷

拜登政府心中的這個力量倍增器,能否助益美國達成其外交目標,則取決於這些盟友會否加入美國的聯結制華陣營,而為美國所用,以及這些實力的組合能否產生放大美國力量的效果。

拜登為此而宣告將以多邊主義取代單邊主義。就在拜登就任前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歐盟領導人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Macron)共同宣布完成雙方投資協定的談判。這項協定主旨在於提升雙方經濟合作發展水平,對新冠疫情後的世界政治經濟格局將產生牽動作用。

法德關係、德法關係,德國總理梅克爾與法國總統馬克宏。(美聯社)
馬克宏(左)與梅克爾(右)努力要在美中賽局找到歐洲的位置。(資料照,美聯社)

歐盟不等拜登就任就和被川普狠打的中國達成協定,反映對其聲稱將將基於多邊主義理念修補對歐關係沒有信心,主因是對川普力行的「多鞭主義」仍心有餘悸。拜登解開歐盟這個心結,歐洲議會決議凍結中歐貿易協定,在拉歐打中上再下一城。

拜登已在多邊主義的運作下結合一些盟友共同抗中,他不再揮鞭打盟邦,致使歐洲人逐漸回心轉意,雖然認為仍然必須走自己的路,不能再以美國馬首是瞻,但步調漸與美國趨於一致,而美國為了推進制中的首要目標,也對相關國家退讓妥協。例如在北溪二號天然氣管爭議上,拜登成全德國和俄羅斯,一舉發揮離散兩國貼近中國之功。

至於美國對國際協議與國際組織不願分擔責任,紛紛退出,令盟國寒心,也失去世界領袖的領導地位。川普下台後,他的美國至上幽靈散去一些,盟國雖對美國餘悸猶存,但是從歐洲到亞洲,多數美國傳統盟邦對於拜登信心倍增,信賴有加,顯然,他的力量倍增器已產生弘大效益。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前中央通訊社董事長,前中選會委員。本文為「陳國祥觀天下」系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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