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舟專文:兩岸各自唱各自的悲歌

2018-01-04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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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於八九十年代的人,對臺灣的瞭解,恐怕絕大部分來自於流行歌曲。對文學青年來說,則要加上《臺灣文學選刊》。關於臺灣文學乃至臺灣的「國語」,後來漸成共識的說法是:他們保存了從漢唐到五四的文脈。而余光中堪稱臺灣這一「文脈」的中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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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中的「鄉愁」,既可以成為國民黨「意淫大陸,手淫臺灣」(余光中的老友以及後來的冤家李敖的經典句式)的安魂曲,當然也可以在「三通」之後成為GCD(註:共產黨)「手淫大陸,意淫臺灣」的起床號。當然,詩歌無辜。但不管是鄉愁的政治化還是鄉愁的鄭智化,從來都在小清新們的視野之外。鄭智化在1988+1年,寫過一首群星合唱的《歷史的傷口》。

關於余光中的歷史是非,自有各路方家大作可讀可研。我只做一點眉批或註腳。

2011年在臺北逛舊書店,先是在舊香居淘到1988+1年7月的《人間》雜誌,後來又在牯嶺街一間窄德難以容身的小書店,淘到一本余光中編選的《我的心在TIANANMEN》(註:我的心在天安門:六‧四事件悼念詩選)。

1988+1年,我是一個從廣場上醒來的少年。真巧,陳映真和余光中——兩位臺灣文壇的宿敵,最終在一個大陸文藝中年手裡狹路相逢——然而他們在1988+1年,站在良知的一邊,暫時同仇敵愾。

作為當時臺灣主流文學體制的代表,余光中當仁不讓,最適合編選這樣一部詩集,而支持1988+1運動,當然也源於一以貫之的反GONG(註:反共)脈絡。但陳映真的《人間》雜誌在那個歷史關頭,卻打出了一個這樣的專題名字:血腥、荒謬的兩岸中國,各自唱各自的悲歌。在支持對岸1988+1的同時,不忘反思和批判台島的血腥當代史。出版於63+1(六四)之後不久的這本詩選以及這期《人間》雜誌,典型反映瞭解嚴後的臺灣政治氣氛。63+1為臺灣提供了一個契機,不同政治意識形態立場的人士,出於道德良知而結成了某種「正義共同體」。而民主轉型才剛剛開始,還得等到九十年代之後,轉型後的正義,才會漸漸成為一個尖銳問題。余光中的歷史污點才會成為焦點。

作者在台北淘到的兩本舊書。(張曉舟翻攝)
作者在台北淘到的兩本舊書。(張曉舟翻攝)

陳映真的左和余光中的右,都難逃意識形態的左右。那一次去臺北,我當然還買了龍應台那本《大江大浪1949》—那幾乎成了陸客人手一本的手信,與龍部長猶如大江大浪般洶湧澎湃的「失敗者」小清新政治情懷相比,《人間》雜誌封面上那一行「各自唱各自的悲歌」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當年復旦奪冠的亞洲大專辯論賽轟動一時,那時候我還是個中學生,在報刊上讀到「舌戰獅城」盛況,對大學充滿了嚮往。但等到1988年考上大學,才知道所謂「舌戰獅城」這種被包裝成愛國主義競賽的小兒科,跟帝都高校當時的政治自由激辯相比弱爆了。1988年歲末在北大舉行的北京高校辯論賽決賽,你知道論題是什麼?——《中國現行社會體制是否適合多黨制?》(究竟是「社會體制」還是「政治體制」,辯論過程中雙方又有所爭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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