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正理觀點:評習近平七一演講─是中共該下台的時候了

2021-07-10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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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建黨百年。2021年7月1日,中國共產黨慶祝成立100周年,習近平主持慶祝大會。(資料照,美聯社)

中共建黨百年。2021年7月1日,中國共產黨慶祝成立100周年,習近平主持慶祝大會。(資料照,美聯社)

拙文〈反思百年中共,是該覺醒的時候了〉刊出後,獲得許多朋友熱烈回應,我深受鼓舞。7月1日,我從早上8點多起便從網路直播觀看北京天安門廣場舉行的慶祝活動,並細聽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的演講。到最後習近平喊「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萬歲!」時,我心中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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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任何人只要稍微知道中共的歷史,特別是1949年之後的歷史,大多會同意,中國共產黨離「偉大、光榮、正確」其實很遠。習近平的演講,通篇只是假話、空話和謊話。

習近平演講通篇假話、空話、謊話

習近平在演講第一分鐘就開始說假話、空話、謊話。他說,他代表黨和人民莊嚴宣告,經過全黨和全國各族人民持續奮鬥,在中華大地上已經「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

人們如果不健忘,應該記得,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去年才在兩會上公開宣稱,中國有6億人口月入僅1000元人民幣。上月底,旅居倫敦的著名中國經濟學家許成鋼先生在接受《天下雜誌》專訪時,也說中國實際上只有3億人有中高等收入,超過10億人都是貧窮,7億人在絕對貧窮線以下

李克強5月在人大會後記者會指出中國有6億人口月收入不到一千美元的說法,6月得到中國統計局的證實。(美聯社)
李克強2020年5月在人大會後記者會指出,中國有6億人口月收入不到1000美元的說法,該年6月得到中國統計局的證實。(資料照,美聯社)

習近平又說:「中國人民從來沒有欺負、壓迫、奴役過其他國家人民,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遠的不說,習近平能否解釋清楚,為什麼近年來越南、澳洲、日本、菲律賓、印度等周邊國家都對中國的威脅與壓迫深表憂慮?為什麼美國及歐洲許多國家也對中共日益積極的滲透活動及利用經貿脅迫的作法表示不滿?為什麼中共派戰機天天侵擾台灣?今天中共統治下的中國只不過是剛剛崛起不久,而行為若此,那麼「將來也不會有」這句話有誰會相信?

中國人民不會欺壓外國,但中國政府會

我也必須指出,習近平在說上面這句話時使用「中國人民」為主詞,是一種障眼法。中國人民當然不會對外做什麼欺負、壓迫、奴役的事,由共產黨一黨專政的中國政府卻會。直接地說,中共不等於中國,也不等於中國人民,所以我要請讀者們諒察,本文的評論只是針對中共,不是對中國,也不是對中國人民。

事實上,過去幾十年中遭受中共政權欺負、壓迫、奴役最嚴重的,正是中國人民,其中包括西藏人民、新疆人民、知識份子、異議人士、宗教人士等等,以及廣大的農民、工人。

20年前我曾讀陳桂棣、春桃合寫的《中國農民調查》,對於農村的黑暗及村官的腐敗極度震驚。2017年11月,北京市政府在天氣嚴寒時下令「清退」市區內10萬名以上「低端份子」,強制限時退到北京市外。過幾天,我正好到了北京,目睹部分經過,並私下向若干在地友人探詢。對於什麼是暴政,什麼是野蠻,我的體會就更深刻了。

《中國農民調查》的內容揭露的並不是毛澤東時代的無法無天,而是改革開放期間,發生在僅僅安徽1省50個縣的許多悲慘故事。「低端份子事件」則是發生在中共自認中國已經崛起之後。同樣的事例其實層出不窮,豈止千千萬萬。

然而,習近平在百年慶典中卻說:「中國共產黨始終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與人民休戚與共、生死相依。」又說:「任何想把中國共產黨同中國人民分割開來、對立起來的企圖,都是絕不會得逞的!」這些如果不是假話、空話、謊話,那是什麼?共產黨何時曾與人民生死相依?還需要外人去分割開來嗎?

「以史為鑑」?

我也注意到,習近平在演講中有10次提到「以史為鑑」,演講的內容對中共百年的重要史實卻大多不提,或只做簡短的片面敘述,而將真正重要的部分掩蓋起來。

例如,習近平在演講中曾提到陳獨秀創黨,卻不提陳獨秀在創黨6年後就因抗拒共產國際的命令,而被迫辭去共黨總書記的職位,又在兩年後被開除黨籍。陳獨秀是五四運動的掌旗手,號召無數滿懷理想的熱血青年參加共產革命,是什麼原因被開除黨籍呢?那無疑才是人們有必要了解的歷史。

陳獨秀與新青年。(維基百科)
陳獨秀與新青年。陳獨秀在中共創黨6年後就因抗拒共產國際的命令,而被迫辭去共黨總書記的職位。(資料照,維基百科)

又如,習近平在演講中提到10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馬列主義,中國共產黨遂應運而生。但此後二十幾年如果沒有蘇聯及共產國際在表面及暗中大力扶植、支持,中共根本不可能壯大,終至贏得內戰而建國。習近平對此卻隻字不提。為什麼呢?或許是怕人們因而聯想蘇聯為何解體。

對於百年中共所犯的錯誤,特別是建國之後所犯的錯誤,習近平也完全不提。例如,毛澤東在反右運動、大躍進、大飢荒及十年文革中所犯的錯誤乃是連中共都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在前文中引中共史家高華所述,毛澤東思想已經由這些運動植入中共的肌體,至今留下後遺症。然而,習近平在演講中不但不提這些史實,反而宣稱要「堅決清除一切損害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的因素,清除一切侵蝕黨的健康肌體的病毒,確保黨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

什麼是「以史為鑑」?不就是蒐集史料,澄清史實,然後解讀其中的因果關係及意義,最後才做成結論,並且從中得到借鏡嗎?習近平在演講中說了10次要「以史為鑑」,我竟發現「以史為鑑」可以有如此不同的解讀。

習近平聲稱要清除在黨的肌體裡的病毒如果不是毛澤東思想,那麼究竟是什麼?假如他認為這樣的共產黨是「偉大、光榮、正確」,那麼中國人民、海外華人和國際社會對習近平及其領導的中共政權究竟能有什麼期望?

效率就是優越?

近幾年來,中共常常自我標榜,並對外宣傳,說是專制體制優於民主制度,引申之意是中國不需要民主化。我不否認,民主體制並不完美,有種種弊病,特別是缺乏效率。但民主制度的優點在於有自動的機制去不斷改善那些不完美。

反之,專制體制裡有很多制度性的根本問題是不可能改變的,除非是改朝換代。我也必須指出,效率不等於優越,凡事如果只講效率未必是好事。

效率其實是一把雙面刃,做好事固然容易,如果沒有法治及適度的平衡機制,做壞事也很容易。舉前述《中國農民調查》的報導為例,全國農民受害之所以那麼多、那麼廣、那麼慘,當然是和共產黨貪腐太有效率有關。再說,北京市政府竟能如此有效率地在3天內把弱勢的外來人口及其家屬都驅離到城外,不顧其死活,有可能發生在沒有效率的民主國家嗎?

2017年,我讀一位著名的中國問題學者裴敏欣先生所寫的《出賣中國》,其中系統性地分析整理了發生在中國的260個貪腐案件。必須說,全世界所有國家也不免都有貪腐,但能夠貪腐到了這本書敘述的程度,這樣大的金額,真正是世所罕有。至於沒有被抓到,帶著貪來的錢到國外定居者,人數也是驚人,而金額通常更大。

當然,我也必須提到習近平「打貪」,受到許多人民稱頌的事實。但當貪腐已經是制度性的問題,無論如何打貪,也抵不上貪腐的高效率。

 「潰而不崩」?

今年初以來,世界各國的新聞、媒體、網路都藉中共百年黨慶的時機熱烈討論中國及中共的未來。有樂觀,有悲觀。

樂觀者認為,國際社會雖然有明顯反中的趨勢,將不影響中國繼續強大。悲觀者認為,中國將逐漸被孤立,經濟將萎縮,國力將下滑。處於兩者之間,還有種種不同的說法。不過我發現,無論是什麼政治觀點,大多人並不懷疑有一日中國將會脫離中共的統治。

雖然,香港著名政治評論家練乙錚(已離港)最近在《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中文網撰文〈中共100歲了,它還會活得更久〉,說西方那些指望中國共產黨滅亡的人可謂大錯特錯,因為該黨儘管曾經犯過大錯,仍然是一股強大的力量。知名的美國學者黎安友(Andrew J Nathan)在接受《天下雜誌》專訪時也說,不要幻想中國政權會崩潰,又說共產黨的權力非常穩固。

但我不同意這樣的說法。我認為今日中共政權其實極為脆弱,如不改變,只會越來越脆弱,最後將被失望的人民拋棄。

在天安門城樓上鼓掌的中共領導人。(美聯社)
在天安門城樓上鼓掌的中共領導人,中共在中國的權力結構是否穩固,眾說紛紜。(資料照,美聯社)

以我所知,希望中共下台,或預測中共下台的人很多,20年前就有人提出「中國崩潰論」。說這話的人卻明顯錯了,為什麼呢?因為那時正逢中國的經濟在快速發展。2000年之前的20年,是日本政府提供巨額貸款及技術移轉,台商、港商蜂擁投資於大陸,支持改革開放的時候,中國企業亦如雨後春筍,隨之而起。(請參閱《新新聞》刊載拙文〈全球為何誤判中共會去馬列化?〉)2000年之後的20年,是歐美大企業接力到中國投資的時候。因而,沒有人會在這時候希望中國崩潰。

2017年底,我也讀了一本由何清漣、程曉農伉儷合著的《潰而不崩》。其中所謂「潰」,指的是中國社會持續潰爛;「不崩」,指的是中共政權不會在短期間內(10到20年)崩解。我讀完後,一方面嘆息中國社會潰爛若此,另一方面卻不得不接受,「不崩」或是實情,因為中國經濟仍在蓬勃發展,國際社會對中共雖然不滿,大部分在勉強忍耐。中國人民也不滿,但不會大舉反抗。

今年初之後,我卻漸漸認為,中共崩潰的時間已經近了。何清漣、程曉農兩位所說的10到20年已因新的因素而大幅縮短。

中國可能變成冷戰的蘇東遭到圍堵

如前述《聯合報》「三文」(〈回頭不是岸-百年中共的反省與返祖〉、〈三個面向-百年中共的「救與贖」〉、〈習近平泥淖愈陷愈深,將中國帶向危險〉)所論,習近平執意返祖馬恩列史毛,已經泥淖越陷越深,將中國帶向危險。從習近平的七一演講,也可看見他仍然自認「偉大、光榮、正確」。習近平聲稱所謂的外來勢力將被14億中國人民築成的血肉長城碰得頭破血流,一方面是企圖藉此鼓吹中共一直以來灌輸人民的狹隘民族主義,另一方面也在警告外國。

但一般認為,國際社會對中共政權的惡感只會因此而增加,關係更惡化。不過我也要指出,習近平處處在學毛澤東,以毛澤東為師。毛澤東雖然口中無時無刻不提中國人民,其實不恤人命,只不過是要驅使人民為其所用,不惜將人民帶入危險之中。習近平是否也如此,中國人民必須要有所警惕。

1966年,毛澤東看著文化大革命的「紅衛兵」聚集在天安門廣場,露出笑容。中國正在籌備「十一國慶」,展現建國70年來在經濟、軍事等發展方向的繁榮。(AP)
毛澤東雖然口中無時無刻不提中國人民,其實不恤人命,只不過是要驅使人民為其所用。(資料照,美聯社)

許成鋼先生在專訪中對中國的未來也提出看法,他說,「中國威脅論」並不是一種陰謀論,而是西方國家受到中共威脅而產生的反應;又說,中國有可能變成冷戰時期的蘇聯、東歐,意思是遭到圍堵,經濟發展因而將落後,國力隨之下滑。我十分同意許先生的看法,並認為此種可能性不只影響中國,也將更影響中共。

中共如今維穩所需的經費早已超過國防費用,成為無底洞。其所以仍能維繫政權於不墮,主要倚賴經濟穩定發展,已如前述。國際社會對中共的制裁、圍堵如果嚴厲到致使中國經濟迅速萎縮,中共政權就有危險了。

我注意到練乙錚在前述的文章裡也說,中共政權是紮根於中國漫長的王朝歷史,不會立即消亡。但我不同意。練乙錚或許不曾想起,秦朝、西漢、隋朝何等強盛,秦二世嬴胡亥卻只有3年,而王莽、隋煬帝楊廣的龍椅都只坐了15年。

是中共該下台的時候了

最後我要指出,中共的問題並非僅僅習近平一人的問題,而是制度性的腐敗及惡質的組織文化使然。有人概估,今日中國人民曾經直接或間接受害於中共政權者,達數億人之多。

以我過去的接觸,中共9000萬多名黨員雖能享受特權,其中有許多人也不是真正願意長久活在謊言、虛偽的世界裡,未必會和黨站在一起,尤以中下層黨員為然。

因而,中共政權一旦下台,必將是中國獲得新生之時,也是共產黨對全世界造成的威脅解除之時。如何能協助中國人民起而推翻一黨專政的中共政權,將是今後世人討論的重要議題。

總之,是中共該下台的時候了。

*作者著有《共產世界大歷史》及《另眼看歷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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