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滿口「OO改革」，卻鮮少在從事改革之前，具體點出現狀的制度有哪些具體的問題，僅是基於一種「現狀制度都推定不好，本來就該改」的心態（至於要改成什麼樣子，再說），把任何在體制內的人都打成「被改革對象」。所以司法改革、教育改革、憲政改革，都是負面的醜化多於正面的願景—恐龍法官、只會體罰的教師、烏魯木齊不堪使用的憲法。這些反對者，都是該被轉型且未覺醒的敵人，而不是應該相親相愛的同胞，更不是「我們改革派」的主人頭家。
這樣的「打天下」、「爭民主」性格，在台灣充分民主化之後，就漸漸產生水土不服。在民主國家，社會上當然有不同的意見。而各方都對政府政策有所不滿，加以抨擊，更是天經地義。於是這些自封「民主功臣」的人，似乎就覺得批評者都不懷好意，不知好歹—我在爭民主的時候，你們在哪裡？卻不去想想，現在的民進黨，包括蔡總統在內，有幾個人是在戒嚴時期冒著身家性命爭民主的？即使是當年為台灣民主奮鬥犧牲的人，台灣人民也早已還你們公道了。到現在還要說「給被關過的民進黨一個公道」，其實是黑道比大尾的邏輯。
今日網路時代的民主國家，遠比從前更不容易治理。因為人人都能表達意見，而且「攻擊與批評」比「溫和建議」更容易爭取點閱率。加上這一代的年輕人，對民進黨當年的豐功偉業早就沒有印象，遑論感恩。於是，現在當家作主的，面對種種批評，可能真覺得很委屈。要他們溫柔敦厚、低聲下氣地去對待反對者，想必很不甘願。何況，他們也看到馬政府八年低聲下氣，結果也沒被人民同情（當然，民進黨的「永遠不領情」也居功厥偉）。所以更傾向「以戰止戰」。
但別忘了，這種網路文化，可不是今天才開始。民進黨不就是靠著這種文化，滿口「人民不滿意」而把國民黨打得兵敗如山倒的？另一方面，蔡總統可不是靠著齜牙咧嘴的好戰臉孔當選的。投票給她的689萬人民，有很大部分，是看在小英「與從前的民進黨不一樣」而投下這一票的。小英當選之後，整個政黨也因此雞犬升天。若不知謙卑感恩，反而只把死忠者當人看，卻對「其他人民」不斷地宣戰。那2018年的台灣，就更會是個萬人與萬人鬥爭的國度。
＊本文原刊《筆震》論壇，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