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信觀點:請問八位台大校長候選人,可有大公至正之心?

2017-12-17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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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正在進行校長遴選,共有8位候選人。(資料照,謝孟穎攝影)

台大正在進行校長遴選,共有8位候選人。(資料照,謝孟穎攝影)

1950年元月在處理一名「職業學生」晚會鬧事的說明中,傅斯年校長在一封公開信裡一開頭就說:「辦學應鼓勵學生之合理合法活動。」有幾名學生在一場晚會鬧場,指控有人表演秧歌之詞,傅校長在查明訓導處的說法與當天表演這齣「四川嘉戎歌舞」,確實是由體育教員所教,教材也是教育部在重慶時審核通過,各校尚有演出。詢及在場師生、表演者皆表明無誤,群眾中還有治安人員也無異議。顯然這幾名學生是「無中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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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份「六○」的油印品針對此事「肆口謾罵」,訓導人員查出主導的是李某等三位學生,此份油印刊物大罵傅與訓導處所指導的活動都是共匪在後操盤。傅斯年了解此事之後,約談這三位同學,和他們懇談,指出,你們所謂的反共,不能無中生有,「因為無中生有,反而引起大多同學之反感,即等於幫助共產黨之宣傳」。一小時的懇談讓學生承認「六○」是他們發的,傅表示只要誠心寫悔過信,校方是不會開除他們的,還鼓勵他們「要誠心悔過,以後好好用功」。

這封信在1950年1月22日《新生報》刊出全文,信中指出,三位同學曾坦誠除了在校內印發「六○」並在校外向報紙投稿,向某處流亡學生鼓動,……但是第二天三位中有一人全盤否認,表明校方要保證不處分才會出面悔過。此時校外謠言四起,十天後,校方只收到兩位同學的悔過書。其中一位李姓同學,「平日儼然以特殊階級自命,辦有星火半月刊」,除向訓導處請求補助,「出版後幾乎每期生事」,晚會事件鬧得沸沸揚揚,「不特不悔過,反對同學作各種怪說」。校方為此開了兩次會議,最後做出決議,李生「不應被人利用,始終不悔,為維持學校之鋼紀,遂將該生開除學籍,其他二人暫觀後效。」

此一事件有媒體還刊出社論批判台大,指當時1月12日媒體報導刊出槍決匪諜區嚴華、楊毅,區楊兩人被指曾「指揮臺大學生秘密活動,企圖策動讓讓大學生自治會,擴大學潮,……」,當時台大有兩名學生涉嫌而被捕,這篇社論指出台大同日(1月12日)刊出啟事說「台大自暑假以來一切安定,學生用功求學,絕未發現共匪宣傳之片紙隻字」兩廂對照「不啻是一個很大的諷刺」,再者,晚會事件又是發生在暑假之後,顯然這家媒體對台大是有針對性的批判。傅斯年對此也做了簡單地澄清,強調區楊一案爆發在兩年前(1948年),涉案的台大學生也在38年時離校,與台大啟事所言並無不合,最後在這封公開信傅斯年表明,「以後所有讕言概不置答」。

1950年時代國民黨退守台灣,兩岸緊張情勢之下,匪諜潛伏伺機生事傳聞不斷,傅斯年在一份佈告(1950/11/14卅九校秘字第一一五七九號)中指出,「然以去年暑假以前情形觀之,當時共黨在校份子實在不少,肆無忌僤,經常動作」,雖因省內整肅匪諜而情勢逐漸安定,然而還是有少數學生「誤入岐途」被共黨分子吸收而潛伏於台大之中,傅斯年特別在這份公告中提醒這些同學出面自首,「……各生對此問題認識不清,對共黨之勾結俄寇以賣祖國之罪行知之不詳,難免有輕易參加匪黨組織,或接近其人者,…..」在當時的氛圍中,台大校長還用公告的方式提醒學生家長,可以想見當時校園的安定工作,首先還是清除匪諜,讓師生可以安心認真教學/學習,這份公告也可以看出傅斯年治理台大的用心。

相對於2017年9月24日在台大舉辦的「2017中國新歌聲-上海‧台北音樂節」巡演,因為學生及社會人士到場抗議,演唱會被中止。在校園外,支持統一的團體和抗議學生爆發口角,三名學生被毆打受傷事件,台大校方、台北市府與陸委會、內政部紛紛表示「不知道」,台大因為校長楊泮池涉及論文弊案而下台,新校長還待選舉而無人處理,迄今沒有查明的事件真相,也沒有完整地針對這個事件牽涉到的「矮化我方」、「大陸來台統戰」等做出證清,學生為何而鬧場?促統派人員因何動手毆打學生?……沒有任交代,也沒有任何究責動作,就像船過水無痕般,沒有是非、沒有公理正義。請問日後台大如何教導學生?

毛子水教授在〈我與孟真的交往〉(《傳記文學》第28卷第1期)一文中,指出,「我以為孟真的偉大,似不止於能夠知人,能夠洞觀現代學術流向,他的最偉大的地方,在於他的大公至正的存心。…他所關心的事情,自然是我們國家裡的學術。他竭盡所能使我們國家的學術得以進展。從他主持中研院的史語所,以至代理北大校長和臺灣大學校長,凡所設施,決沒有絲毫為私的意思。」胡適之先先生同樣推崇傅斯年校長,「他能做一流的學術研究,同時又最能辦事,他辦的四件大事:一是廣州中山大學的文學院(最早期),二是中央研究院史語所,三是北大的復原時期,四是臺大,都有最大成績,這樣的Combination世界稀有。」(見《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第六冊,頁2157)顯然他的大公無私之存心,讓傅斯年在任何職位上都能全力以赴!

繼任臺大校長人選,當時行政院長陳誠希望在美國的胡適能返台接下重任,胡適隨即函覆陳誠,表示,「臺大經傅校長勵精圖治,已奠下良好基礎,現在傅校長不幸逝世,應該由一位年富力壯的人繼承他未竟的事業。」胡適推薦教務長錢思亮,主因是「傅校長每次給我通訊總提到臺大之可以辦得像樣,完全得力於錢先生的協助。」陳誠主持的行政院會隨即任命錢先生繼長臺大。

1948年11月29日共軍發起了平津戰役,12月12日包圍北平談起。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蔣介石總統授意下,由朱家驊、傅斯年、杭立武、蔣經國、陳雪屏等在南京急商「平津學術教育界知名人士搶救計畫」,確定搶救人員名單,包括四類:1.各院校館所行政負責人;2.因政治關係必離者;3.中央研究院院士;4.在學術上有貢獻並自願南來者。傅斯年是這個搶救計畫的主持人,不過,前後三批撤出平津地區學人不多(當時多學人都存觀望態度),胡適與陳寅恪是第一批,清華校長梅貽琦等是第二批,第三批則是錢思亮與毛子水等。錢思亮在1949年1月8日抵南京,隨即就被傅斯年(1948年12月15日被任命為臺大校長)聘請擔任臺大的教務長。傅斯年就是利用他人生最後的23個月,與錢思亮等先生,「把一座紛如亂絲的臺灣大學整理成為一個像點樣子的學術機關」「他繼承了我國學術文化上一種最開明、最優美的(北大)傳統而把它移植在臺大,使後來無數青年得有一個進德修業的好地方」(引毛子水先生語)。

2018年1月5日即將選出新任的臺大校長,八位候選人,分別是王汎森(前中研院副院長)、吳誠文(清大副校長)、吳瑞北(前資策會執行長)、周美吟(中研院副院長)、陳弱水(前台大文學院院長)、陳銘憲(台大電資學院院長)、張慶瑞(台大副校長)、管中閔(前國發會主委)。在四場發表會上各抒治校理念,主要針對的多是創校89年的臺大在世界大學排名不佳而提出對策,相信遴選委員也會選出最佳的臺大校長。

不過,很想問這八位候選人與遴選委員一個問題:傅斯年校長曾談到他自己的哲學,他認為,「人生的觀念應當是——為公眾的福利,自由發展個人。怎樣能實行這個人生觀念,就是努力。」請教八位,您會怎樣帶領臺大師生去回應傅校長的這個人生觀念與實踐呢?

*作者為銘傳大學新聞系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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