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爾德專欄：善意期待北京卻被捅一刀的「民主回歸」

台灣陷入疫情危機、人心惶惶，大概也無暇關注台灣以外的世界。不過，香港最近發生兩件事，對香港近四十年來的政治發展有著重要象徵意義，對台灣也有不小的啟示。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第二件事是隔一天的5月28日，香港法院宣判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前立法會議員何俊仁、梁國雄、楊森等十名泛民主派人士，於2019年10月1日組織、參與及煽惑未經批准集結等罪名，判刑14至18個月。

這次判刑是北京與港府針對反送中風波一系列秋後算帳的一波。在六四即將到來之際，對兩年前的十．一遊行做出判決，更有殺雞儆猴之效。今年是《港區國安法》通過後第一個六四。每年在維多利亞公園舉行紀念六四晚會的支聯會，已向警方申請今年舉行維園六四燭光悼念集會，預料會像去年一樣，以疫情為由不准集會。黃之鋒等人因參加去年六四燭光晚會，才在今年5月初才被判刑，

「831決定」開啟潘朶拉盒子

簡而言之，新的選舉方式就是讓立法會議員直接民主比例降低，而未來特首還是由選舉委員會選出，選委人數由1,200人增加到1,500人，但其中原有117席區議員全部被取消，以其他政府容易控制的代表取代，例如各行政區的分區、防火及滅罪委員會成員，這些委員都是政府指派的，甚至還引進27席中國內地的港人團體代表。

3月人大常委會的決定其實不讓人意外，這也只是2014年人大常委會做出「831決定」後必然的結果。「831決定」維持原有選舉委員會來篩選參選人資格，否定了2017年特首「真普選」的可能。「831決定」也引發雨傘運動以及後續香港一連串動盪，最終走到連鳥籠民主也在527正式被斬首。

趙紫陽帶給港人的民主回歸夢

香港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高級講師蔡子強，曾在2014年佔中運動時發表〈路走到這裏分手：民主回歸派的落幕〉一文，精彩描述香港民主回歸派30年夢碎的歷程。

1980年代初蔡子強還是中文大學學生，1982年9月，英國首相柴契爾訪問中國，開啟香港前途談判序幕。當時一群中大同學到啟德機場及立法局外示威，高舉「侵華條約 不容肯定」的橫額。他們主張香港要脫離殖民統治、回歸中國。之後中大和港大的學生會，分別致函當時中國國務院總理趙紫陽，一方面表達支 持回歸，一致要求必須在香港實行民主。趙紫陽回覆港大學生會的信中提到：「保障人民的民主權利，是我國政治生活的根本原則。將來香港特別行政區實行民主化的政治制度，即你們所說的『民主治港』，是理所當然的。」

趙紫陽的回覆，讓學生們認為他肯定「民主治港」，未來香港行政長官、議會當然是民主選舉產生。這也讓「民主回歸」成了那個世代關心香港前途的知青主流價值。蔡子強寫道：「他們基於民族主義立場，認同香港應該脫離殖民管治，回歸祖國，並真誠的相信，在這個過程中，會提供契機和空間，讓香港進行民主和社會改革，讓民主和民族兩者可以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兩全其美。」

一世代人的理想幻滅

楊森、何俊仁進入政壇都持「民主回歸」的觀點，這也是之前香港最大非建制黨派民主黨的主要立場。何俊仁與楊森同時也都是支聯會成員、何俊仁是現任副主席，關心六四，其實就是希望推動中國民主。甚至占中三子的陳健民，多年來關心中國公民社會發展，經常回中國講學、與民間社團互動，也是樂觀期望中國朝民主道路發展。

不過2014年的「831決定」讓民主回歸派徹底對中國絕望，民主回歸派30年來鍥而不捨爭取的普選目標，卻被他們心存期待的中央政府斷然否決。「這讓這些『民主回歸派』，感到前所未有的氣餒、沮喪，以至憤慨。」蔡子強描述，2014年在政府總部旁舉行的一場占中集會尾聲，一群學者上台宣讀一份〈對話之路雖盡，民主之心不死——致全港市民書〉，「其中一位在台上的是朋友黃洪，他是中大社工系副教授，也是當年致函趙紫陽那屆中大學生會的外務副會長，趙函事件的策劃者，一個民主回歸派的中堅人物。看到他在台上一臉黯然，不禁令人心酸，那不單是他，也是一代人的理想幻滅。」

楊森、何俊仁遭判刑，就象徵著一整個對「祖國」抱著善意期許世代，遭北京絕情狠心地對背叛、捅一刀。而立法會的決議正式宣告香港民主死亡，更讓「民主回歸」成難堪殘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