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父親,也不丟臉」一人扛下所有罪名、豁達「人總有一死」 他時隔多年才知父親「真英雄」落淚
家裡有人是「政治犯」的壓力當然不會只有經濟問題而已,蕭敏次記得村裡每周都會辦「自首會」,被控「知匪不報」的媽媽必須隨時去報備自己見了誰說什麼話去了哪、不斷被灌輸「愛國」思想,警察頻密盤查在當時幼小的蕭敏次看來也是「正常」,甚至姐姐出嫁了、到1980年都還要被警察盯。
被遺留下的蕭家人很堅強活下去,但蕭敏次心裡蟄伏的憤恨消不掉。他記得有一次看著報紙上「蔣總統」的畫像,不知為何一拿起來就生氣、氣得當眾撕掉,結果當眾被一個村民賞巴掌:「我如果跟你報告,你會死!」蕭敏次當下才知道那人是「抓耙仔」,只是「抓耙仔」選擇掩護他、搧一巴掌「教育」了事。
一直到蕭敏次18歲左右,跟父親一起被抓走的大人才陸續回來,蕭敏次才終於慢慢理解1952年、他9歲那時的各種「為什麼」──原來,雖然當時整個村都被掃平了、共產黨都跑了,政府深信還有一些「剩餘勢力」、沒完全剷除就不甘心,剩下的村民就被帶去當時的「菜廟」刑求逼供,經歷各種最可怕的事。
「他們被關在很小的地方,被針刺指甲、被打、還有女人用鋼刷刷她『小便的地方』,你看這樣刑下去講不講?這很殘酷的,是強迫他們認罪……」有人不堪痛苦決定裝瘋、瘋到去把人屎當香蕉吃,才撐到關3年放回來、「沒瘋的話要關10幾年」,也有人因此被打出反抗意識,從未忠誠於共產黨的村民在將被槍決、走出牢房那一刻,他高唱著共產黨的歌,「他們本來沒有共產黨意識,關了以後才有……」
當然也有獄友說蕭塗基是怎樣被刑求的、扁擔固定腳骨用力壓下去、痛不欲生,有些村民被這些手法刑到殘廢,受難者李石城《鹿窟風雲》一書也提到有人是死後火化撿骨、才被家人發現本應有5根手指的手掌骨被打成一片扁扁的,但在最殘酷的刑求下,蕭敏次卻也聽見了父親身為鹿窟子弟的最強悍一面、身為礦工老大的最後尊嚴。
「我們都要覺悟,我們這些人是穩死的,但無論如何被打,也不要供出別人──你一定要記得,人總要死一次,抱著必死的決心,還有什麼可怕的呢?」這是李石城記憶的、蕭塗基生前談話。至於蕭敏次從大伯那聽到的,當時父親蕭塗基很明確地跟哥哥比了個翹辮子的手勢、說自己一定會死,大伯勸他供出別人來保命,沒想到蕭塗基一樣堅定表示:「如果承認也是死、不承認也是死,那就不能承認,只能死。」
為了保護一名結拜兄弟,蕭塗基甚至在被問起跟兄弟關係時,對著那兄弟怒罵:「他跟我不是兄弟,他強姦我太太,他不是人!」在貞操至上保守年代,這對蕭塗基的太太可是莫大屈辱、蕭敏次想起媽媽被這樣講到現在還會哽咽,「他是為了保護兄弟,寧願把自己太太說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