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的政治「命格」算是很硬。去年4月7日TVBS的民調，他的「施政滿意度」，跌落到38%，「死亡交叉」的難堪谷底。然而今年世大運之後，同一媒體9月19日公布的民調，柯P的滿意度又大幅攀升到68%，成為全國政治人物的第一名。比第二名的陳菊，多出近10個百分點。
許多全國性的政治人物，比如前兩位總統，民調一掉下去，就再難有起色。柯文哲能夠「又活過來」了，算是異數。隨著民調的起落沉浮，這位素人政治人物，應該對人情世故、政壇兇險，多了一些深刻體悟。
上一波柯P民調跌落到谷底時，很多人都以為他的政治生命「完了！」。當初支持他的名嘴，和靠蹭他光芒得利的政治人物，都躲得遠遠的。他們說只負責支持他打敗威權、可惡的國民黨，但對他的施政能力，不作「售後和保固服務」。
在選舉期間，一直拿杯飲料在柯P身邊「蹭」的女議員，後來順利當上立委。在他落難時，卻好像並沒有給點適當溫暖與安慰（也可能有做，而不為人知）。
不過這次柯文哲又再意氣風發，重回政治人物人氣王寶座，卻伴隨著民進黨黨公職、親綠學者和名嘴們的一路追打。極為「言重」的都和「抹紅」有關，從今年雙城論壇，到世大運期間，和後來的台大中國新歌聲事件，他們一路這樣批他：
柯文哲看似目中無人，遇到共產黨卻點頭哈腰、溫文儒雅；柯文哲常常口無遮攔，到了上海卻謹言慎行；柯文哲自稱墨綠，卻欺瞞支持者，內心仍有大中國的思維；柯文哲到中國說「兩岸一家親」、「兩岸命運共同」，根本是中共同路人。柯文哲還說，中共的統戰是細菌，只要抵抗力強就不怕，但原來他自己才是最大的統戰細菌。
這段時間，先是護主心切的市府辦公室主任嗆了女名嘴，說天天罵柯P，「小心臉上有皺紋」。後來連柯P自己也跳出來，和政論節目男主持人槓上，說對方「狂妄」。因為這位主持人line上跟柯說，把台灣交給柯文哲，5年之內就會淪陷。
同樣一批名嘴，以前支持他，現在不僅抹紅，而且還把柯P描繪成，隨身帶著「陰謀」和「算計」的小抄，政商關係搖擺、前倨後恭，沒有政治人格的惡質政客。他們預言，這位現在人人追捧人氣王，還會像上次那樣樣，以流星般的速度墜落。
一些原本死忠柯文哲的深綠民眾，現在也會覺得受到背叛。他們生氣呀！他們悲傷啊！他們曾經從柯P身上看到，跳脫藍綠、惡質政治的機會，現在又在柯P身上看到彷佛紅光閃閃。「柯文哲根本是潛伏的中共同路人。他哪裡是配得上『墨綠』稱號？」
面對自己是共產黨同路人的質疑，和種種抹紅的聲音，柯P的回應是，「二二八事件受害家屬還被扣紅帽子，太好笑了」。「連柯文哲都要把他搞成共產黨同路人，太過分了吧！」
柯文哲搞錯了，自以為有「墨綠」背景，就可以面對紅帽刀槍不入，但他的「墨綠」在激進獨派人士看來，根本成色不足。二二八受害者家屬、支持陳水扁保外就醫、打倒國民黨，只是「墨綠」條件的一部分。真正墨綠，還必須有死硬台獨主張，和反中、去中先鋒。這些都是柯文哲始終沒有表露出來的，而且他還說過，從小就讀中國書，無法和中華文化做切割。
這幾個月來，柯文哲常忍不住炮轟民進黨的人或事，的確是造成柯、綠的緊張的原因之一，但即使是他「少說兩句」，「管好嘴巴」，仍未必會讓民進黨對他掉以輕心。民進黨是善於發現和製造敵人的政黨，在台灣，柯是綠營權利征途上的最大不確定因素，和絆腳石。怎麼會有不去之而後快的道理？
死忠的柯粉們，從他的跳tong、狂傲直言和不理性中，看到另類理性，和讓台灣走出惡質政治泥澇的些微光明。柯文哲用功努力，每天7點多就上班，可以20個月不用休假；柯文哲的推動「慢慢想、快快作」主張，可以徹底改變台灣長期以來，公共工程總是會變更設計、追加預算，避免浪費、延期完工和人謀不臧；柯文哲搞審議式民主，敢於把一切都攤在陽光下。
柯粉的狂熱到底能夠持續多久，不受外力侵擾而鬆散？柯文哲能否組成像樣的團隊，而非僅靠個人魅力應對未來的選戰？他一個人一張嘴，怎麼忙的過來應戰來自各方的攻擊？最重要的是，他扛的住連番的「抹紅」和「共產黨同路人」的指控嗎？這些都造成柯文哲政治之路的巨大變數。
有綠營人士直言，柯文哲是流星，民進黨才是恆星，跟對黨才有前途。這句話馬上就有現實的應驗。柯市府的前法制局局長，在他手下不僅操、累，薪水低，而且還會被老闆兇，現在辭職後，已經被提名當監察委員了。
2014年市長選舉時，知識界、輿論界、綠營政壇，都是捧柯、抬柯的聲音。現在能幫柯講話的除了網路上的柯粉鄉民，其他方面幾乎都沒了，只能靠他孤軍奮戰。從前政論節目，除了藍營的批他外，十之七、八都是挺他的。現在如果有6個節目來賓，結果有8張嘴在罵他，因為2個主持人也跳下來了。
有關柯文哲官商之間，「有詐」、「密會」、「密約」的指控鋪天蓋地而來，讓他百口莫辯、疲於奔命。在台灣嘴炮人人都能打，事實只有靠法院來認證。就像當初的「三億男」事件。
除了對市政方面的監督和批判，例如大巨蛋案的後續處理等，真正能夠動搖柯文哲支持基礎的，恐怕還是「抹紅」的招式。雖然有外傳，綠營高層指示，只要柯文哲「不亂說」，就可以和平相處，停止打柯，可是對柯的慣性追擊好像已經停不下來了。
10月底，有個親綠協會搞了個「莫名其妙」的民調，把柯文哲、蔡英文、吳敦義擺在一起，作了一個兩岸議題民調，結果「柯文哲最不能抵抗中國壓力」。這樣的民調如果每兩個月就做一次，帶領民意風向，到明年底市長選舉時，柯文哲顏色不僅會變淺紅，而且恐怕會紅得發紫。
最近，綠營議員在質詢時，仍緊追雙城論壇柯文哲講稿議題，引發爭執，還搞出停止質詢風波。最後，以柯P不得不道歉了事。顯見，綠營打柯並未收手，而是步步為營。「抹紅」是綠營最具殺傷力和政治動員能量武器，連民進黨前主席許信良都曾吃過大虧。
綠、柯之間的矛盾，已經慢慢有從人民內部矛盾，轉向敵我矛盾。權利的爭奪、價值的差異、理念的衝突越來越浮出檯面。民進黨當然有除之而後快慾望，而在實力懸殊之下，柯文哲也只能靠「命」和「運」來對抗、抵擋。
柯文哲2018台北市連任長之戰勝負如何？有沒有可能在未來更上一層樓？都有著懸疑和詭譎之處。而關鍵在於，他的「命」是否真的夠硬，連民進黨都無法打趴他。
＊作者為專欄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