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麼就吐釘子了?」金馬新導演:不平等待遇是大馬華人被下的降頭

2021-04-11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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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打對他來說是家鄉,卻也是個被遺忘的邊界,「總覺得鄉下的孩子如果不離開,一輩子都會從事農耕工作,我想趕快長大離開家。」張吉安知道馬來華人身上的種種限制鎖不住他,吉打大大一片稻田也圈不下他,他要離鄉,帶著邊界這些馬來華人的掙扎,讓更多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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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吉安的志向清楚,大學就念電影電視系,被問起他希望透過電影傳達給觀眾什麼?他毫不猶豫地說:「想用鏡頭記下馬來華人最深邃的一面。」但達成這個目標,卻花了他長達10餘年的時間。他奪下金馬最佳新導演獎,但以43歲的年紀來說,確實不算太「新」,外人以為他在外繞了一大圈才找到志業,而他稱過去在產業打滾的十載,是在寫「導演功課」。(延伸閱讀:歷經家庭革命,唯獨舅舅侯友宜支持…納豆得金馬,看出台灣會讀書孩子的跌撞

花10年累積能量 自身故事獻給邊界父母

「導演有怎麼樣的過去歷練,就會拍出什麼樣子的電影。」張吉安過去豐富經驗的累積,堆疊出《南巫》的層次。在成為導演之前,他先後去了劇場演戲、編舞,還當記者跑了幾年新聞,又去電視台拍靈異節目,最後當起廣播主持人。導演功課做得扎實,所有經歷化成靈感,藏在鏡頭下的一個個細節。

仔細一瞧,的確能在電影裡發現蛛絲馬跡。張吉安以現代舞蹈的方式,呈現馬泰邊界民俗信仰中、守護農地之神「田伯爺」的形象;又堅持全片以真人實地演出,不用假道具、也無須聲光特效,連降頭鬼都直接派出全身塗白的演員登場,看得出劇場表演的影子。

屏東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黃文車進行鄉音研究多年,因此認識張吉安,看了電影,他認為:「張吉安累積過去10多年採集鄉音、行為藝術的經驗,呈現在這部片上。張吉安透過過去經驗,傳達大馬多元兼併的聲音,探詢族群、文化等面向,對華語電影來說,是很大的進展。」

影評人陳煒智亦愛極這部電影:「它在文化程度上很豐滿。這是張吉安的童年往事,講介於人界、巫界、鬼魅界的故事,層次豐富。現代藝術、傳統藝術、劇場文化、民俗歷史和摩登世界,一層層邊界與邊界、文化與文化、疆域與疆域,都在這部電影裡。」(延伸閱讀:瑞瑪席丹遭逢摔車、愛人喪命,那些曾糾纏她的夢魘蛻變成人生養分

雖然層次繁贅,呈現上卻不複雜,只有赤裸裸的真誠,因為這終究是張吉安的真實故事。有一幕,母親蹲在廁所裡,雙手用力刷著父親因病無法自理大小便而弄髒的被褥,刷著刷著,忍不住無助,嚎啕大哭起來。為了掩飾哭聲,母親轉開水龍頭,試圖讓嗚咽被水聲沖走。

「這個畫面一直纏繞在我腦海裡,到現在都還很鮮明。」想起當年畫面,張吉安仍歷歷在目,他坦言,「這是我對演員要求最嚴厲的一幕,她演了大概5、6次。演到最後一次,我的眼淚掉下來,才終於覺得演對了。」劇中母親從一開始不信下降頭,到後來科學方法屢屢失敗,父親病情不見好轉,只好求助民間信仰,母親才不得不去認識、融入馬來當地民俗。

在現實中,張吉安的成長經歷也如此,他已經是第3代,對馬來西亞的認同,「生於斯、長於斯。」他說得斬釘截鐵,但來自中國的父母、祖父母初下南洋時的無助和慌亂,才是他兒時最鮮明的記憶。第1部作品,張吉安就坦蕩蕩地把自身故事搬上大銀幕,用真誠感動觀眾,他說自己的家鄉、也說邊境多元民族的衝突和融合;說家裡父母的無助、更說馬來華人的掙扎。

劇末,銀幕一行「獻給邊界的父母」,讓人想起張吉安在現實中的童年,父親被下降頭吐出鐵釘,年幼的他不知所措,把兒時的不安和掙扎,用10年累積能量,也終於像父親吐出鐵釘似地吐出如鯁在喉的馬來華人焦慮,說出他對家鄉愛與恨、馬來多元文化的美麗與哀愁。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今周刊

撰文/王海咪

責任編輯/林彥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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