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來鴻》北歐經典詩歌與新納粹宣傳─談瑞典文學院的獨特官司

2021-03-21 07:00

? 人氣

新納粹引用了海頓斯坦的愛國詩歌《呼喚與承諾》中的片段:「與其看不到這個年頭日甚一日的衰敗,/ 不如看到一個復仇者現身更令人驚醒,/ 乾脆讓我們全體人民一起毀滅,/ 讓農場和城鎮通通燃燒更驚心動魄。/ 與其與行將熄滅的火舌一起凋謝,/ 不如孤注一擲引以為傲。/ 與其從未拉緊弓弦,/ 不如聆聽一根弦嘎然崩斷的美妙。」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三,里德伯格(Viktor Rydberg)是文化史學家、瑞典文學院院士。他於1886年出版《日爾曼神話調查》,討論了雅利安人的起源、世界起源,神靈和人類的神話。

新納粹引用了裡德伯格的《天藍色》一詩:「我覺得我是你的血族,/ 天上的人!/ 屬於最純淨,最古老的雅利安血統,/ 屬於瑞典人,/ 被友好的命運女神授予神聖的天職。/我的人民是自身祖先的象徵,/ 在友好的兒童眼中有天空的碧藍,/ 在耀眼的旗幟上有天空的碧藍。」

浪漫民族主義文學和法西斯

上述三位作家,都出生於19世紀瑞典文學浪漫時期之後。當時,民族主義成為歐洲浪漫藝術和政治哲學的中心題材。在德國,歌德的作品對民族主義意識的崛起給了極大的助力。波蘭詩人密茨凱維奇,曾自豪地將波蘭描述為世界各國的救世主。

瑞典文學界也不遑多讓。早期的浪漫民族主義強調維京人是英雄人物。後來的浪漫主義詩人號召文學的民族復興。他們選擇歷史題材表現愛國主義,運用豐富的想像與誇張手法,體現瑞典民族特徵的英雄氣質。毫無疑問,浪漫民族主義文學有其歷史意義。它注重於尋根,發展了國家語言和民俗,創造宏偉、崇高而充滿激情的藝術風格。

但是,一味歌頌本民族的偉大光榮,很容易形成一種自我中心的心態,即認為自己所屬的人種、民族或國家優越於其他。這種民族自大發展到極端,就走向種族主義和法西斯主義。歐洲民族主義運動在19世紀勃興之後,為20世紀的歐洲帶來了殘酷的戰爭,其藝術一度淪為希特勒的「崇高和美的喉舌」。

這樣我們就理解了,瑞典文學院所要保護的三位元經典詩人的作品,其高亢飛揚的浪漫民族主義,與種族主義和法西斯主義存在著某種歷史淵源,因此能夠為新納粹網站所利用。無論這場官司勝敗如何,我們對民族主義的極端化不能不保持警惕。

今年1月6日,我們吃驚地發現,在美國國會叛亂中的「暴徒」,不少是那些自稱福音派的基督徒。他們信奉的美國基督教民族主義,與耶穌充滿仁愛的教義是對立的。

一些在二戰後倖存的猶太作家,對歐洲基督教人文主義者有過痛心的批判,例如,1986年獲諾貝爾和平獎的作家威塞爾,在《論文化藝術中的革命》一文中指出:伏爾泰和歌德等歐洲文化名人都是有罪的,因為他們所宣揚的平等、正義,把猶太人排除在外。獲諾貝爾文學獎的匈牙利猶太作家凱爾泰斯強調說:「奧斯維辛是在基督教文化氛圍中發生的。」

歷史上一些精彩的詩歌意象如同一劍雙刃。面對它們,人們不能渲染其血腥的一面,而應弘揚它所象徵的人文精神。今天,瑞典文學院正以「經典保護」法律起訴新納粹。這場引文爭議,對我們回顧歷史上的浪漫民族主義文學、反省經典所起的作用,是很有教益的。

*作者是定居在瑞典的華裔作家。本文FT中文網,授權轉載。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