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春專文:不打不相識,化仇為恩─有請白安人

2021-03-08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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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王」在這長江中下游一帶討生計,也不只三年五載了,仗著自己水性高人一等,聚成大夥。示意圖。(資料照,美聯社)

「鎮江王」在這長江中下游一帶討生計,也不只三年五載了,仗著自己水性高人一等,聚成大夥。示意圖。(資料照,美聯社)

話說浙江蕭山縣寒士鍾俊連捷登第之後,入翰林院為庶吉士,在同年宴上結識了御前侍衛山西人白某。白氏家境素豐,有女及笄,想贅一個風流俊賞的讀書人為婿,好改換門庭。鍾俊是個素心人,讀書就是為了消閒,原本沒有做官的巴望,也沒有什麼振家聲、顯父母、耀門楣的大志,考得了功名,想是起碼過幾年安穩日子,不料有人來給說合,結親就結親,隨緣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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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陽府地屬河南,實亦轄湖北襄陽,是個大鎮。從京城到南陽,走水路雖然繞遠,但是行程最為便捷,雲帆高舉,不數日即至維揚,再換船溯江西行,也只有幾天的航程就能抵達。但是舟行也有麻煩的地方,啟程泊岸之際,上下行李,比之騾馬馱橐,要費事得多。尤其是白家老丈人,身為廷衛,久居宮禁,結交的達官貴人不少,新婚饋贈所得自然非比尋常。加之以自家備辦的妝奩,其豐厚可知。於白侍衛而言,送女婿登程履新,應該算是一大盛事,所以刻意鄭重其事,光是陪嫁的丫鬟奴僕,就有百人之眾,雇來扈從運送的船隻,竟多達數十艘。啟航從京師至通州四十餘里,連路旁看熱鬧的都絡繹不絕於途,沿河逐走,看了一天一夜,人潮才漸漸散去。

這一頓排場,在白侍衛而言,不誇誇然熱鬧一回,還真怕江湖中人不知道是他老人家的閨女要出閣呢。換言之,正是這麼敞開來炫耀,倒帶著些許諸葛亮撩撥司馬懿的意思,彷彿是說:哪個有膽不要命的綠林宵小敢做這一趟打劫的買賣,就不要怨我白某人事先沒打上招呼。

可白侍衛不曾料到,宮門長鎖,衙門長開,大內之中上下百多年,打轉的不過是一家人;可官場之上也好,江湖之中也罷,風水人事畢竟是活絡的,誰不會說幾句「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彼何人也,予何人也」這一類的話。說這話是個什麼意思呢,不外就意味著後起之秀未必能明白、也未必肯敬重老輩兒人的身分;換言之,總有那麼些不曉事、不通情、不知分寸的人物,還是看上了鍾俊他小兩口兒的一大綱家私。

有心幹它一大票的不知道白侍衛名震京衛,也不計較船上有些什麼人,只知這船隊沿途停靠的俱是通都大邑,等閒不好下手。而船行卻越走越慢,彷彿雇主並不自覺已經身在覬覦者的眼下掌中,仍自好整以暇,貪玩風月。

這一天舟抵維揚,要從運河換入江行,不但得改為西航,有一部分貨運還得換船。鍾俊和年輕的妻子白安人為了騰出艙中的空兒來讓家僕出入,索性在船首架了個矮几子,小兩口兒對起棋局來。落子之初不過是申正時分,到中局,天色已經向晚了,白安人下得興起,不肯離船,鍾俊也覺得港口一片熱鬧,吵擾得很,小夫妻倆一合計,說是乾脆溯江而上、繼續趕路的好,畢竟維揚是個大地方,再走個幾十里路,未必沒有小一些也靜悄一些的港汊津渡,自凡能泊舟過夜,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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