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亞綸觀點： 糖果降落傘與柏林空運，重溫人類史上空運奇蹟

1948年7月18日，一群西柏林的小孩子在柏林近郊的滕珀爾霍夫機場（Tempelhof）圍欄外的草地上，聚精會神地盯著天空一架架飛機正要降落，有一架不斷搖擺機翼，小孩子們大聲歡呼，不久就看著飛機後艙打開，滑坡上幾個迷你降落傘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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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可能覺得韓戰是冷戰時期，西方陣營和共產世界的第一場戰爭，不過事實上在這之前有另一場對抗，雖然雙方都沒有開一槍，不過卻有死傷，也揭開了冷戰序幕。

帝國末日與列強佔領

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夕，歐洲戰場剛接受德國投降的的四個戰勝國英，法，美，蘇，在波茲坦召開高峰會議，發表了著名《波茨坦宣言》，依照之前的雅爾達會議決定，除了要求當時還在困獸猶鬥的日本無條件投降外，並且對於戰後如何處理發動戰爭的禍首之一德國，達成協議。

依照協議，原本德國必須舉行大選來決定未來，不過柏林市民顯然對在進攻柏林時心狠手辣，姦淫擄掠的蘇聯軍隊非常反感。當1946年的地方選舉，由蘇聯支持的德國社會統一黨，只取得了不到5分之1的票數後，蘇聯就開始干擾後續選舉。

柏林準備舉行市長選舉時，儘管德國的前共產黨重要幹部恩斯特·路透贏得了市長寶座，蘇聯當局卻仍然杯葛他，不讓他到位於蘇聯佔領區（東柏林）內的市政府就職，路透只有在西柏林就職。隨者英，美，法佔領區準備組成親西方的西德，雙方關係急速惡化。

危機形成

1948年初，英美法背著蘇聯，在倫敦開會達成協議，在佔領區內發行德國馬克，蘇聯反應是退出四強共同治理佔領區的佔領委員會，蘇聯禁止德國馬克在其佔領區以及柏林市內使用，不過英美法已經秘密運送了大批新鈔至西柏林，並且與同年6月如期正式流通，蘇聯當局隨即發行自己的東德馬克，並且開始限制對於所有通往柏林的水陸通道的運輸。

波茨坦會議當時雖然讓英美法佔領西柏林，不過並沒有規定西方有權使用交通工具到達柏林，在此前3年多，都是靠著蘇聯的善意而得以讓西柏林市民以及英美法三國駐軍得以取得補給與人員運輸。

不過這裡面有個漏洞，當時四強有達成協議，為了航空安全，英美法得以使用3條20英里（32公里）寬的航道進出西柏林，這也成為西柏林對外僅剩的聯通管道。在之前蘇聯已經多次干擾英美法通往西柏林的鐵路運輸，以檢查為名義讓運輸時間大幅增加。當時英國就已經開始使用空運來補給在西柏林的英國佔領軍。但是要維持西柏林近兩百萬居民的生活，能光靠空運達成嗎？

1948年6月24日，蘇聯正式完全切斷英美法佔領區與西柏林的鐵路，公路，以及運河，並且切斷由東柏林對西柏林的電力供應。當時柏林的發電廠幾乎都在東柏林。此時英美法三國在西柏林的佔領軍總共兩萬多人，維持市區秩序有餘，抵抗蘇聯軍事威脅不足，比起周圍超過150多萬的蘇聯軍隊，簡直是微不足道，而在德國的美國佔領區也只有不到10萬美軍，英法部隊更少。

如果當時蘇聯決定以武力攻佔西柏林，英美法在西柏林的駐軍可以說毫無抵抗能力。不過當時美國尚對原子彈有壟斷實力，蘇聯則還在準備進行原子彈試爆，並不希望挑起全面戰爭，更不敢冒著受到大規模原子彈攻擊的危險而開第一槍，所以試圖用封鎖禁運來餓垮英美法駐軍和將近兩百萬的西柏林市民，以達成迫使英美法撤出西柏林的目的。當時西柏林市民僅有36天的存糧和45天的燃煤。

美國駐德國佔領軍司令路西亞·克雷上將通知華府，表明絕對不應該從西柏林撤出示弱。（另一說法：杜魯門總統下令絕對不能放棄西柏林）。

美國空軍駐歐洲司令柯提斯·樂梅上將建議用B-29轟炸機以及護航戰鬥機由空中監視蘇軍，然後用武裝車隊在地面打通蘇聯封鎖，對西柏林強制進行補給，不過這項高風險的建議，被克雷上將否決 （另一說法：克雷上將向華府要求許可，用武裝車隊打通通路，不過被華府否決）。

空運準備

克雷上將向樂梅上將以及英軍司令討論空運維持西柏林的可能性。空運最大的優勢是合法，因為20英里的空中航道是有白紙黑字保障的，蘇聯照規定不得干擾。另外，比起陸地上的坦克和武裝車隊，蘇聯也無法把沒有武裝的運輸機當成軍事威脅而擊落。如果英美法飛機面對蘇聯空軍攔截，拒絕掉頭，蘇聯只有擊落來阻止空運。這對於蘇聯來說，會在國際上造成十分不利的輿論，也冒著受到美國原子彈攻擊的風險。

方法既然決定，哪到底要運送多少的物資呢？這就必須要請教英國了。須知在二戰時，美國儘管有對部分戰略物資進行管制配給，不過美國畢竟物產豐富，糧食倒是未曾缺乏。

而英國則曾經進行了將近10年嚴格的糧食配給，所以對於這方面有非常豐富的經驗。 用每人每日1990卡的熱量來計算，英國很快就估計出來要維持西柏林市民的基本生活，每日必須運送一共1543噸下列糧食類：

另外還需要3475噸的煤炭，汽油或柴油，用來發電和取暖。這一共5018噸的每日運輸物資，對於英美法空軍來說，的確是非常大的挑戰。二戰結束後美國大量裁軍，當時美國空軍在歐洲只有兩個運輸機大隊，一共96架C-47運輸機，每架可載運3.5噸物資，如果每日100架次，可運送大約300噸。

英軍在歐洲自己的地盤稍微好一點，每日可以運送400噸。但這離每日需要的5018噸不到6分之1。美軍迅速動員在全世界所有的運輸機，除了C-47之外，更大的C-54運輸機立刻從美國與世界其它地方向歐洲集結，部分民用運輸機也被徵用。

空運迅速展開，美軍和西柏林剛選出來的市長路透商討空運事宜，路西亞上將告訴他說“美國無法保證空運一定會成功，縱使在最好的狀態，西柏林市民可能還是會挨餓受凍，要我們來做的話，你必須盡力確認西柏林市民會配合。「路透市長雖然對於英美法能否成功用空運來支援柏林，著實有些懷疑，不過仍然堅決的回答：“柏林會作出應有的犧牲，柏林市民也會支持你們的行動，你們搞定空運就好，讓我來搞定柏林市民。」

空運開始：食物作戰計畫 (Operation Vittles)

6月25日，美軍下令空運正式開始，任務名稱：「食物作戰計畫」 (Operation Vittles)，第二天，第一批32架次C-47 運輸機抵達柏林，送達80噸糧食。英軍飛機於數日後開始運送。法軍只能提供少數老舊運輸機給英美，因為當時法國在中南半島開始與共產游擊隊作戰，無法分派更多資源來，不過法國佔領區的工兵人員，同意在西柏林蓋了一座新的機場，讓英美空軍可以執行更多架次的任務。

而大英帝國下面的其它幾個國家，包括澳洲，紐西蘭，加拿大，南非，都提供自己的空軍運輸部隊支援。儘管沒有多的飛機提供，法國仍然在法佔領區內的基地，全力提供地勤支援。當時各國都認為空運應該在三星期就會結束，沒有人料到會成為一場大規模，長時間任務。

英軍也調派水上飛機，主要用來運送鹽，因為鹽具有腐蝕性，對於飛機的結構有害，但是水上飛機因為有時會在海面上降落，所以飛機有經過處理防護。而這些水上飛機則降落在西柏林市區的河面上。一開始的貨運量實在有限，與預定目標相差十分大，不過在美國的C-54大量的從世界各地抵達歐洲後，差距逐步拉近。第二星期開始達到每日1000噸。

不過要達到目標，仍然需要加大力度。同時，為了威懾蘇聯，警告不要阻止空運，杜魯門總統調派的一批B-29轟炸機到英國，不過這批轟炸機無法投射原子彈（不知道史達林有沒有看穿），能投射原子彈的B-29要到1949年的四月才會抵達。 

美國駐歐洲空軍並且指派的空運專家童納爾 （Tonner）准將來指揮。這位准將對於華人可不陌生。二戰時期他就是主導美軍飛越著名的喜馬拉雅山駝峰航線來支援重慶國民政府的，他可是少數對於大規模的空運非常有經驗的美軍將官。

童納爾將軍抵達後，沒多久就目擊了數起連續意外，第一架飛機因為能見度低而墜毀在跑到上，第二架為了躲避而造成重著陸爆胎。另外一架誤降在一條施工中的跑道。這日是8月13日星期五，又稱黑色星期五。童納爾將軍當時在空中，立即要求其它運輸機飛機返航，顯然必須作出大規模改革，增加運量但不犧牲安全。

童納爾分析了整個航管過程，發現為了縮短飛機起飛的間隔時間，每3分鐘起飛一架，每架飛機用1000英尺的高度差距飛行，層疊而上，一共5層。這樣做雖然減少間隔，不過一旦有飛機無法著陸，必須重飛著陸，就會在空中造成阻塞，以及非常大的碰撞風險。童納爾將軍將軍下令以後飛機只有一次降落機會，如果無法降落則立刻返航回英美法佔領區，不得繞場重新降落。

另外不管能見度如何，飛行員都必須用儀器飛行。同時他也讓英美軍的航管人員整合到一起聯合指揮，讓所西柏林的佔領區的航管指揮統一，減少意外的發生。另外他也下令不論哪一國的飛機，一律從南北兩條航道飛入西柏林，但是由中間的第三條航道飛出，如此飛航延誤與意外事故大幅降落。童納爾將軍也下令用C-54也逐步取代C-47。

因為C-47只有3.5噸的載貨量，但是在地面的卸貨時間幾乎與10噸的C-54一樣，因為C-47是老式的傾斜機體飛機，有一個後輪和兩個主起落架，而C-53則是新式的水平機體，沒有後輪，而有一個前輪，卸貨方便。

童納爾將軍一次在西柏林機場巡視時，發現飛機卸貨後卻沒有立刻起飛返航。經過查詢，發現機組員會趁卸貨時去基地塔台樓下的小吃部買餐點和咖啡，有時候來不及立刻回到飛機準備起飛。

他立即下令，以後機組員在卸貨時，必須待在飛機旁邊，不得離開。不過飛行員長時間執勤如果餓壞了，精神差而注意力不集中，對飛安也非常不好，所以就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乾脆把吃的送到飛機旁邊給組員。他下令將一批軍用卡車改裝成餐車，雇用會開車的柏林市民當駕駛，再雇用幾位柏林年輕女生在後面煎漢堡，熱狗，煮咖啡。飛機一降落開始卸貨，餐車就會開到飛機旁邊，讓機組員點餐。

美軍的管理上，是蠻人性化，既增加效率，又不虧待將士。許多單身美軍官兵，每次餐車來時，恐怕更想要和車上的德國姑娘搭訕，不過在地上的時間實在太短，不容易有什麼發展。

插曲：食物小作戰計畫

美國空軍飛行員豪佛而森中尉，從阿拉巴馬州接到緊急命令，與他的運輸機中隊立即出發派往歐洲。在執行了多次運輸任務為西柏林補給之後，有一天他想看一下西柏林市區的景色，於是安排好在飛抵西柏林後，輪休一天。他帶著自己的手提攝影機，開始拍攝附近風景。他走到飛機跑到附近的鐵絲網附近，突然看到有一群西柏林小朋友在鐵絲網附近聚精會神地看著飛機起降。

他走過去和這些小朋友打招呼，他們之中有些會一些簡單的英文，可以和他交談。這些小朋友問他開什麼型號飛機，可以載多少貨物。他有些驚訝，一一回答。其中另一位比較大一點的少年，對豪佛而森中尉說：“你們如果沒有辦法送足夠的東西，只要送一些來就可以。

我們可以先少吃一點，等以後再吃，但是如果你們放棄了柏林，我們就會永遠失去自由。” 豪佛而森中尉聽到了又感動又難過，覺得這些小朋友們如此的懂事，但他們的童年居然如此艱苦。在他走之前，想給這些小朋友一些吃的，一摸口袋裏面只有兩片箭牌口香糖。

他拿著口香糖走到鐵絲網旁邊，和小朋友們說：「我給你們一點糖，不過你們要答應不會搶。」大家點點頭。拿到口香糖後，小朋友們有秩序的把這一點口香糖撕成小小的份量，大家分著吃。沒有分到的，就拿著包裝紙，貼在鼻子上，用力吸著甜味。

豪佛而森中尉看到這些小朋友如此，更感動，覺得必須要為他們做些什麼。他告訴小朋友們：“明天我還會飛過來，我會空投糖果給你”一位小朋友問到：「我們怎麼才知道哪一架飛機才是你的？」他回答：「我會搖擺機翼。」

豪佛而森中尉飛回基地後，去基地福利社買了糖果，但是當時糖屬於戰略物資，受到管制，美軍官兵連糖果也有配給，他一人實在沒有辦法買太多。回到宿舍後，豪佛而森中尉問了其他同袍能否把他們的糖果配給卡給他。同袍問他一個人吃這麼多糖做什麼，他如實告知，大家都十分贊同他的想法。

有了大家的配給卡，他買了不少各類糖果，葡萄乾等等。再次回到宿舍，想起來該怎麼空投，雖然糖果不重，不過從空中落下來，重力加速度，難保不打傷小朋友。突然靈機一動，把自己的手帕拿出來做成了一個小降落傘，綁著糖果，從高處丟下來，果然緩緩而降。

第二天飛機快要降落時，他開始搖擺機翼，同時請其他同袍把飛機後艙打開，把一個個小降落傘丟出，則有了本文開始的那一幕。

豪佛而森中尉和一些同袍就繼續在執行任務時，空投糖果。他們的做法其實不合規定，未經許可。果然紙包不住火，佔領區的報紙開始報導「糖果轟炸」。許多西柏林的父母看到自己小孩能吃到糖果，高興的不得了。西柏林的美軍航空基地作戰中心也如雪花片片般，收到西柏林市民的感謝信函。豪佛而森中尉果然被上級召見審問。

他被叫到大隊指揮官的辦公室，心中忐忑不安，指揮官手裡拿著一份報紙，上面有著糖果從天而降的照片，叫他解釋，還說他的糖果差一點砸中一位記者，因為指揮官被上司要求解釋，但是不知所以然。指揮官罵他未經過上級許可，用軍方設備執行私人任務，還說真的想把豪佛而森中尉送軍法審判，不過話鋒一轉，說了上級非常喜歡這寫報導，駐歐洲美軍的司令部都得知了，非常高興這種對美軍形象和空運任務的正面報導，要豪佛而森繼續做，擴大做。

指揮官只有說，既然不能法辦你，那就乾脆大家一起來送糖果。從此開始，這項活動正式成為美國空軍的附帶任務，所有飛行員，在不妨礙運輸任務的情況下，鼓勵參與，為西柏林小孩子送糖果。

沒多久美國國內的人看到這篇報導，非常感動，許多小朋友把他們的糖果捐出來，送到佔領區，沒多久美國的幾家主要糖果公司開始共襄盛舉，捐出大批糖果，美國小學生也在課堂上製作小降落傘，和糖果一起送到佔領區。

西柏林的小朋友，不過才幾年前的時候，一旦聽到飛機的聲音，就知道轟炸要開始了，當時這是他們最害怕的聲音。沒想到幾年後，飛機聲音所帶來的，是希望，是自由，是食物，是糖果，是他們一輩子難忘的記憶。在空運任務中，英美法顯然取得了德國人的支持，而蘇聯的險惡居心和手段，明顯地弄巧成拙。

空運的挑戰

雖然英美加強空運的力度，不過仍然面對不少挑戰。隨著冬天的逐漸來臨，空運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因為冬天西柏林市民需要取暖，對於煤炭的需求更大，每日需要追加數千噸的煤炭。而冬天柏林的天氣也時常不適合飛機降落。美軍儘管召回了許多已經退伍的飛行員回來服役，不過飛行以及相應的維修任務繁重，沒有足夠的地勤維修人員。

美軍這時雇用了許多原納粹德國空軍的地勤人員來維修美軍運輸機。維修指南翻譯成德文後，由一個美軍人員擔任工頭，可以指揮十多個德國人來進行維修，大量節省了人力。另外柏林的現有機場實在不夠，法國工兵人員雇用了大量的柏林市民，包括許多女性，在90天內就完成了一座新機場（這座機場後來成為柏林泰格爾機場）。

其餘英美轄區的機場，也同時增加跑道，並且把現有的跑道修補，並且裝置最新的地面導航設備，以應付冬天的惡劣天氣以及大規模增加的飛機架次。另外許多西柏林市民也自動自發來到機場，幫忙卸貨。有時在寒冷的冬天工作12小時。報酬是一餐熱食，另外可以多拿一份配給物資。

德國人的效率在這裡充分展現出來。居然能練到平均10分鐘就完成一架C-54運輸機10噸物資的卸貨，最快的紀錄居然5分鐘多就由12人達成。儘管英美法做了許多準備，冬天的氣候卻無法控制。歐洲大陸的冬天時常起大霧，有時候整天飛機都非常難降落。11月和12月時，西柏林一度只有一個星期的煤炭庫存。還好天氣改善，物資開始大量運抵。

蘇聯雖然不敢直接攻擊英美飛機，不過仍然用了各種方法阻擾空運。蘇聯佔領當局與德國共產黨開始對西柏林市民廣播，試圖讓市民以為英美法遲早會放棄西柏林，並且宣稱可以讓西柏林市民用他們的配給卡，到東柏林蘇聯佔領區換取食物，不過非常少西柏林市民上當。蘇聯也用飛機來干擾英美空運，比如讓戰機故意飛近運輸機，或者用地面強光來照射降落的飛機，再不然就是在航道附近舉行空降演習。不過對於空運的影響有限。

到1949年的4月份，空運越來越順利，每天幾乎都能夠運送足夠的物資。不過童納爾將軍並沒有以此自滿，仍然積極督促部屬全力加強運送，並且希望在4月份能刷新紀錄。他要求各個運輸部隊進行比賽。在復活節的那天，只運送煤炭，來簡化裝卸程序。當天的1381架次任務，運送了12941噸的煤炭，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在4月的下旬，空運抵達的物資甚至一度超過了之前水陸運的總量。

空運結束

在蘇聯對西柏林進行封鎖的同時，英美法也對蘇聯佔領區進行反封鎖，禁止出售物資。蘇聯佔領區急需要煤炭，鋼鐵和其它物資來恢復工業生產。這對蘇聯佔領區產生了嚴重影響，也增加了蘇聯佔領軍司令部的壓力。

蘇聯眼見英美竟然能完全依靠空運維持西柏林市民的生活，並且毫無退讓的跡象，終於認輸了，與英美談判，並且於5月12日凌晨解除封鎖。儘管水陸運恢復了，英美對於善變的史達林，仍然保持懷疑，決定暫時繼續進行空運，增加庫存。

一直到9月底，蘇聯沒有毀約的跡象，才正式結束空運。在15個月的空運中，美國空軍運送了178萬多噸的物資，英國皇家空軍運送了超過50萬噸的物資，外加其他幾個國家的運送量，一共232萬噸，其中三分之二是煤炭。總共27萬8千多架次的任務。

在最高峰時，每30秒就有一架飛機降落於西柏林。所有空運飛機飛行的距離總數，幾乎達到地球到太陽的距離了！不過空運中17架美國飛機和8架英國飛機墜毀，也造成了101人死亡，其中包括40名英軍，31名美軍，以及數十名地面上的西柏林市民。空運總共花費估計在2億多到5億美金之間（相當於現在的24億到54億美金之間）。費用由英美和不久後成立的西德政府分擔。

在蘇聯結束封鎖後，一直到1991年東西德統一，蘇聯和東德政府都未曾再度封鎖從西德至西柏林的通道。

空運影響以及後續發展

蘇聯為了將英美法趕出西柏林，而不惜餓死西柏林將近兩百萬市民的行為，讓西柏林市民以及所有英美法佔領區的德國人對英美法的觀念大幅改變。他們不再把英美法軍隊看成征服者和佔領軍，而是有著共同價值觀和利益的盟友。

隨後英美法佔領區共同成立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又稱做西德。隨後西德也加入了新成立的北約組織。儘管東西德各自建立政府，東，西柏林法律上仍然算是四強聯合佔領區。英美法和蘇聯在柏林的對峙也未曾停止。

為了防止東德人民由東柏林經過西柏林而逃到西德，東德政府在1961年於東西柏林之間建立了惡名昭彰的柏林圍牆（也包括西柏林和東德其他地方之間）。雖然英美法和蘇聯佔領軍人員依照協議可以在少數幾個檢查哨於東西柏林之間自由通行，不過卻多次引發糾紛。

蘇聯也多次試圖迫使英美法佔領軍放棄西柏林。在柏林圍牆豎起的1961年，因為東德邊防人員試圖阻止美國外交官乘坐美軍佔領軍的軍車，從西柏林前往東柏林而引發嚴重糾紛。美軍與蘇軍坦克在其中著名的“查理檢查哨”兩側險些爆發武裝衝突，當時雙方數十輛裝有實彈的坦克在不到50米的距離下對峙，一觸即發。駐西柏林美軍甚至一度決定用坦克改裝成推土機，把在建設中的柏林圍牆推倒。

所幸兩國的高層展開對話，最後同意降低緊張態勢，沒有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在空運結束不久後，西亞·克雷上將卸任美國佔領軍司令，回到美國。他在面對蘇聯封鎖柏林期間的堅忍不拔表現，獲得了美國人民的普遍尊敬，紐約市舉辦了一場盛大遊行，克雷上將接受了無數市民的掌聲與喝采。

他之後從美國陸軍退休。他後來還打入了華爾街的投資銀行高階主管。在經商之餘，他仍然多次受到美國政府邀請去歐洲巡視，並且提出外交與軍事政策建議。他在1978年去世。那位空投糖果的豪佛而森中尉，在空運結束後，返回美國。他一度想從美國空軍退伍，不過後來軍方決定送他接受高等教育深造，他選擇繼續留在美國空軍服役，並且曾經再次駐防西德。

1974年，官拜上校的豪佛而森，從美國空軍退休。在柏林空運後的數十年，他多次接受德國與美國電視訪問，另外他把空閒的時間花在飛往世界各地，為貧窮地區的小朋友運送糖果。在本文發表的2021年初，他仍然在世，已經年過百歲。

1989年，東歐局勢一變，共產國家相繼崩潰，同年的11月9日，東西柏林市民一起推倒那堵柏林圍牆。不到一年後，，蘇聯軍隊撤出東德，東德政府解散，東西德復歸統一，而那個曾經瘋狂封鎖西柏林的蘇聯，也在沒多久後，煙消雲散。

但是在1948和1949年間的柏林空運，卻改變了一整代柏林人（甚至所有西德人）的觀念，使德國在冷戰和冷戰後，一直是英美法等西方國家的堅實盟友。而西柏林市民吃苦耐勞，拒絕接受共產統治的勇氣，也永遠鼓勵著世界各地的人反抗極權與共產統治，爭取自由。

＊作者小時候移民美國，歷史系碩士，曾在美軍服役，現為美國聯邦政府文職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