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寫的異趣
改寫,是一種藝術?還是異趣?
如何改?塗改?修改?篡改?
怎麼寫?敷寫?擴寫?重新寫?
筆者曾言:「改寫,是一項藝術,也是異數:不論你是快手、慢手、代工高手、紅油抄手或無所不能的寫手,切記:你的生花妙筆,是在雜花生樹的森林裡,栽育奇葩……文字、腔調、形式、結構都得翻新,同時要保住原著的精神與精髓。創意、『古意』並存,讓讀者在老戲碼裡看到新戲法,有所本,卻也無所泊靠……創作之妙,就在虛實交錯,相映成趣。」(〈天命所歸的悲情傳奇〉,收進新新古典《水滸傳》,二○一九年,臺北,三民)
什麼「趣」?別出心裁的妙趣。教人覷目以望的大異其趣。
或者說,類似新瓶舊酒、老屋拉皮的奇趣:對人物的詮釋、戰爭的描寫、歷史的觀照、情節的推演,以及,那個不容更動、「天下一統」的結局,自出機杼,成一家之言。
又或者,大處放眼,小處著手:「虛實交錯」的亮點在於,更動不影響大局的細節,來增添精彩度,一種無關緊要的驚天地、泣鬼神。
以《新新三國演義》為例,孔明可以「借東風」,但不能擅改赤壁之戰的結果,也不能在華容道偷偷「做掉」曹操;諸葛使出「空城計」,司馬懿明知有詐,內心不服,但為了尊重原著,也只好退兵。
貴為中國第1部長篇歷史章回小說,《三國演義》是根據正史《三國志》改編而來,羅貫中會乖乖「忠於史實」?清朝史學家章學誠說:「唯《三國演義》則七分實事,三分虛構,以致觀者,往往為之惑亂。」
是「惑亂」?還是目眩神迷,擊節讚賞?因人而異,難有定論。若要細究《三國演義》的成色,除歷史事實外,不乏茶坊酒肆之言、巷議街談。要知道,《三國演義》成書之前,三國的故事早已在民間便廣為流傳。加油添醋有之,怪力亂神不少;將英雄將相神化的篇幅,更是不虞匱乏。
迥異於原著的開場
張啟疆的三國故事,會乖乖「忠於原著」《三國演義》?
細節不論,光是開場,這部《新新三國演義》就展現出嶄新的面貌:層層加框的文學設計,一種後現代技巧。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宴桃園豪傑三結義,斬黃巾英雄首立功」,是讀者耳熟能詳的故事線頭;「滾滾長江東逝水」,更為世人朗朗上口,傳誦不絕。到了張啟疆筆下,顯然,這位受到現代主義薰陶的小說家對「順時敘事」的興致不高,改採「讓故事說故事」的加框手法:兩名「世外高人」(年輕書生、青衣文士)談論二位當世梟雄(曹操、劉備),談論天下英雄。
談論是「框」,談論裡有談論,故事中說故事,是謂「加框」。
或者該說,這部小說有2個開場:「問津之一」的江邊對話,是第1開場,一番「指點迷津」、「是英雄自能識英雄」後,筆鋒一轉,帶入第2開場:正文第1章「敢問天下英雄」,也就是曹操、劉備在丞相府的「煮酒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