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開春，美國國務卿龐畢歐（Mike Pompeo）於7日宣布聯合國大使克拉夫特（Kelly Dawn Knight Craft）將於13日至15日訪台，10日更宣布國務院即刻取消美台官方交往限制，一時間我國朝野間好不熱鬧，贊成與反對多有不同主張。鑒此，筆者擬用「誰是台灣人」的角度省思，這樣的改變，帶來了什麼影響？（註：美國務院13日宣布政權交接期間，取消所有出訪行程）
《誰是美國人》Who are We？，是2004年杭亭頓（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繼《文明的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第三波：二十世紀末的民主化浪潮》兩本巨著後的最後一本書，探討美國雖以盎格魯-薩克遜為主體，在以新教倫理的基礎上，創建出一種「美國信念」（American Creed）意識形態的國家認同。
此意識形態，同化了來自全球的移民者，無論來自何處都被同化，移民者以「美國信念」為傲，以「美國人」自居。什麼是美國信念？就是威廉·泰勒·佩奇（William Tyler Page）在1918年美國國會所通過的公民愛國聲明，筆者翻譯節錄如下：「我相信美國是一個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政府的權力來自全民的同意（the consent of the government）；美國的愛國者犧牲他們的生命，將國家建立在自由、平等、正義與人權的立國原則之上。因此愛國、擁護憲法、遵守法律、尊重國旗、抵抗敵人等，就是我的責任。」在美國著名的愛國者（patriot）政治影集，大家耳熟能詳的諸如：《指定倖存者》（Designated Survivor）、《狙擊生死線》（Shooter）、《紙牌屋》（House of the Cards）等，裡面的正反兩派都是愛國者，只是愛國途徑不同罷了。當代的美國是多元民族（races）的移民國家，社會組成多元，他們只有社會議題的分裂問題包括：貧富對立、白人與有色人種對立、擁槍合法與否對立..等等，就是不會有國家分裂認同的統獨議題（按：各州脫離聯邦的獨立問題）。
台灣與美國大不同，社會議題的高度對立只是曇花一現，例如：稻米進口議題、同性同婚議題、美國牛進口議題、軍公教年金改革議題…等。只有誰是台灣人的國族議題如同地絆靈一樣，從1949年以來絆住了台灣的國家認同。台灣的國家認同障礙，早年來自於蔣介石反共復國的需要，國民政府遷台以中國之正統，摒棄中華人民共和國建政之國際法之合法性。1971年10月25日在第26屆聯合國大會通過的「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組織中的合法權利問題」的決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了中華民國在聯合國擁有的中國代表權席位。至此，中華民國的國際合法性不復存在，而在野黨逐步加大對中國國民黨統治合理性進行挑戰。
1979年8月黃信介等人創辦《美麗島》雜誌，以台灣本土知識青年為主，批評政府與政府對立，強調國民黨是外來政權壓迫台灣人利益，這對建立以台灣為主體的自我認同有很大的助益，更引起中南部本土民眾的同情與支持，鑒此蔣經國召見民間友人時特別說，我是中國人也是台灣人，更說我在台灣住了40多年早就是台灣人了...，期望台灣人不要拿省籍意識來對抗他。蔣經國的呼籲，顯示了國民黨統治合理性尷尬問題，也改變了中國國民黨1937年以來的中國國家認同政策。1937年7月17日，蔣介石發表《廬山聲明》對日抗戰，要求全國民眾地無分東西南北，年不分男女老幼，皆有守土抗戰之責！」凝聚以中國的國家認同，以抵抗日本侵略。1971年10月25日以後「中國」已屬於中華人民共和國，若台灣還是屬於中國，蔣經國意識到在國際法上，立即面臨到統治合法性問題，因此台灣若屬於中國，何需再強調台灣人身份以有別於中國人呢？
1949年後中華民國唯一的敵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處變不驚與莊敬自強」幾乎是國民黨面對中國政府的唯一口號，戰略早從「反攻復國」轉到「有效嚇阻」，自此，中華民國與台灣融合一體，就如同「芝心餅皮」（Stuffed Crust），餅皮是中華民國芝心是台灣。面對中國的威脅，台灣民眾自我想像為一個與中國民眾並行的族群，中華民國的台灣人意識自此逐漸上升。班納迪克．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2006年的著作《想像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不就對台灣民族主義發展，做了最好的說明。
誰是台灣人？面對中國威脅時，成了辨別敵友的最好方式。長期以來，藍營群眾常以中華民國保衛者自居，只是這樣的刻板印象似乎在2016年後逐漸被瓦解，原因有二：
其一，1992年藍營為了創造兩岸善意，刻意創出「一個中國，各自表述」的模糊空間，當時台灣錢淹腳目，經濟發展遠超中國，有極強大民心士氣，支撐一個中國就是中華民國的說法；然而2000年後中國成為世界工廠，成為世界第二經濟體，相較下台灣經濟發展不若過去神速，自信心不若1992年了，習進平上台後中國以大國崛起之姿參與國際事務，這時候再說「一個中國」除了藍營少部分人外，咸認為中國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了。
其二，中華民國的國家利益自國府遷台以來，就是依賴美國的協助才能穩定發展，而不被中國統一；從國家發展的角度來看，反中似乎就是中華民國利益之所在。川普臨去秋波，特別派美國駐聯合國大使訪台、解除美國對台灣自我限制，若在2000年以前，必定被國民黨視為外交勝利，在今天國民黨確有不同的反對聲浪，對於國人同胞而言，似乎有今夕是何夕，錯亂感受。
今日，中華民國與台灣無法分離，台灣人的政治主體與主權就是中華民國，因此在中國的壓力下，中華民國與台灣無法獲得國際強權承認與之建交，但至少要爭取被視為非邦交國的國家對待與交流。誰是台灣人？就是面對中國壓力，而能夠維護中華民國國家利益與尊嚴的台灣民眾。
＊作者為國立宜蘭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兼任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