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執導京劇到世大運開幕式 李小平談傳統新生:關鍵在「釋懷」

2017-09-28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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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木蘭》一劇的導演李小平而言,跨界挑戰並非是第一次經驗;京劇出身的他,早已在歌劇、交響樂、歌仔戲、相聲等領域都有過嚐試。(陳明仁攝)

對《木蘭》一劇的導演李小平而言,跨界挑戰並非是第一次經驗;京劇出身的他,早已在歌劇、交響樂、歌仔戲、相聲等領域都有過嚐試。(陳明仁攝)

甫在俄羅斯巡演造成轟動、以京劇結合打擊樂的擊樂劇場《木蘭》即將於台灣再度公演。出身國光劇團、曾獲國家文藝獎的導演李小平,突破以往的敘事格局,以「反戰」、「回鄉」主軸緊扣木蘭意象,翻轉出嶄新的詮釋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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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跨界合作」、「求新求變」對李小平而言都非是第一次經驗;京劇出身的他,早已在歌劇、交響樂、歌仔戲、相聲等領域都有過嚐試,更曾於2009年擔任高雄世運會開幕式總導演,以及今年台北世大運的開閉幕總導演顧問。

對於在這個娛樂表演百花齊放的年代,相對小眾的傳統表演如何繼續走下去?他認為就是「釋懷」,要承認自己再也回不去流行了,去鎖定受眾。如果不承認,非要去向大眾示好,那就可能做得不三不四。

世大運開幕,陳金鋒揮棒點燃聖火。(大專體總提供)
李小平曾於2009年擔任高雄世運會開幕式總導演,以及今年台北世大運的開閉幕總導演顧問。圖為世大運開幕,陳金鋒揮棒點燃聖火。(資料照,大專體總提供)

離鄉10年、倒立一練1小時 老師卻在旁邊談「沒有明天啦」

談到最一開始接觸戲曲的緣由,李小平說,他是北方家庭出生,家中一開始隨著國民政府來台。在當時他的父親也感到茫然、沒有未來,在這裡沒有家產、沒有祖業,所以只能給孩子一個專業,而在父親的概念中,京劇以前的發展還不錯,就把9歲的他送去學劇了。

「結果一進去就後悔了。」談到那段日子的辛苦,李小平說,一進去離鄉背井10年,光是倒立就要練一個鐘頭,途中還會聽到旁邊的老師在聊天說:「沒有明天啦」、「我們單位明年就要裁掉,要失業啦」。

20170921-國光劇團導演,李小平導演專訪。(陳明仁攝)
李小平說,一進去離鄉背井10年,光是倒立就要練一個鐘頭,途中還會聽到旁邊的老師在聊天說:「沒有明天啦」、「我們單位明年就要裁掉,要失業啦」。(陳明仁攝)

李小平提到,後來又遇到了變聲期,外貌也改變了,而且當時練功要剃光頭,「現在剃光頭是酷啊,當年剃光頭出去會聽到人家在咬耳朵,說是少年感化院出來的」,他說,尤其練功又練得一身肌肉,因此在別人眼裡常常就是不良少年,他也曾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跟別人承認自己學戲曲,都迂迴地說是在做文化工作。

從徬徨無助到「追求好玩」 王小棣是他造化恩人

而後來李小平發了哮喘,曾經從舞台下來,妝還沒卸就直接被送急診室,這樣的生死經驗來回了兩次,也讓他更加徬徨。後來遇到了王小棣老師,慢慢覺得可以把所學變成一個思考,發現除了身體技法外,也可用更多想法跟時代對話,因此心裡也比較踏實。

2017-09-27-導演王小棣。(取自文化部網站)
後來李小平遇到了王小棣(見圖),慢慢覺得可以把所學變成一個思考,發現除了身體技法外,也可用更多想法跟時代對話導演王小棣。。(資料照,取自文化部網站)

李小平也提到,其實在之前他就是個反骨的人。戲曲是有一個模式的,連臉譜每一筆要畫到哪裡都不能變,變了就要挨板子,但當時他就已經會試著偷畫其他符紋上去,雖然還是會挨板子,但既要改,又要讓老師看不出來,就變成了他的一個挑戰,「可以依著套路來創作一些東西,就覺得很過癮。」

「一開始的動機就是好玩。」李小平說,可以沒有理論背景、沒有動機依據去嚐試,但後來開始覺得,這些東西裡要有些線索,所以40歲時便返回北藝大讀研究所,做了全面的整理,也就是一路在這些過程裡正式轉成導演。

「跨界是詞窮,藉由更大的文化養分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他也提到,戲曲的出身讓他儲備了傳統的工法,而當他要開始來做導演時,正巧碰上了藝術工作者開始嘗試跨界的時候,不管是現代跨傳統、西方跨東方、傳統想求新求變,都會來找他,也是在那個時期接過郎祖明的團、導過管絃樂、做古典音樂的戲劇。

他說,戲曲傳統本來就是音樂敘事的,這種文化的交叉本來就是戲曲的本能,是他文化的本能,因此對他來說,並沒有跨界這個詞的概念,後來是後來回答、分析,才定義成是跨界。而李小平也提到,後來跨界成了顯學,越來越多形式,就連年輕人的服裝也是跨界,他定義這是「詞窮」,知道自己本質的東西不足了,所要藉由更大的文化養分來跟自己對話,這樣才能有新的火花,他自己也常在這其中互相往來,彌補不足。

2017-09-09-擊樂劇場《木蘭》2013年版劇照,由京劇名伶朱勝麗飾演的「京劇木蘭」。(朱宗慶打擊樂團提供)
李小平定義跨界是「詞窮」,知道自己本質的東西不足,所要去藉著大的文化養分來跟自己對話,這樣才能有新的火花。圖為擊樂劇場《木蘭》劇照。(朱宗慶打擊樂團提供)

不怕打破傳統遭批評 「要批也是批你手段不高」

然而屢屢試驗創新,在戲曲這個相對傳統的出身背景下,是否會遭到其他人的批評?對此李小平直言,台灣有一個挺好的氛圍,1966年大陸在做文化大革命,台灣是在做文化正統論,當時他受的教育是要一程不變的承襲下來,「這在當時是有政治正當性的。」

但到了90年代解嚴後,李小平說,固化多年的創作者遇上了西方思維,彷彿被不斷問「你們難道要一直這樣嗎?」所以後來有了郭小莊的《雅音小集》、吳興國的《當代傳奇》,賴聲川的《暗戀桃花源》,以及金士傑的《荷珠新配》,都會把傳統元素放在裡面,所以那個時候已經不會有什麼批評,要批評也是批「你做的手段不高」,但不會為這件事再懷疑了,這是台灣很好的文化氛圍。

傳統如何繼續走下去? 關鍵就是「釋懷」

談到京劇、傳統戲曲在現代該何去何從?李小平認為,從消極論來說,這就是循環,命就是走到這邊,那就是看要怎麼走下去;要走市場導向是一個方法,要很固守傳統也是一個方法,要把自己的年代用一種新的語法,向當代人說故事,也是一種態度。

消極是說,要承認自己再也回不去流行,既然承認了,就會鎖定受眾,如現在京劇要培養,是在大學裡屬於文史哲的學科,因為學生在選擇文科時,在情懷、知識門檻上一定會對這件事較能敞開心胸,小眾化就是來自於這個準確對應。

20170921-國光劇團導演,李小平導演專訪。(陳明仁攝)
談到現代的京劇發展,李小平認為,要承認自己再也回不去流行,既然承認了,就會鎖定受眾。(陳明仁攝)

「就是釋懷。」李小平說,必須要有這樣的承認,如果不承認,非要去向大眾示好,那就可能做得不三不四。有些部分要甘之如飴,如果非得讓自己去討好所有人,那這是非常天馬行空的。

不要只有大人在高興 世大運放手「讓年輕人去做」

談到參與高雄世運、台北世大運,李小平認為這是「廣義上好玩的事情」。他指出,這比京劇小眾的定義更大了,原本做一齣戲,行銷再好就是賣5000張票,這5000名觀眾是可以掌握的族群,但當觀眾被擴展到5萬人的規模,「而且你不知道這5萬人是哪裡來的」,就想辦法擴充到讓20萬人有興趣,敘事就不能太嚴格,應該是讓畫面說故事,感官大於內在的啟發。

提到初期的構想如何落地,李小平說,當時開會有一位當文編的年輕人,他們把構想給他看,問這樣會不會吸引年輕人,文編憋了老半天才說:「不會,都是你們大人在高興。」李小平又問要怎麼樣才會喜歡,他回答,「要我們自己做。」所以最後在執行時,大家都收回來,交給年輕的團隊去做。

世大運開幕表演,主題曲「擁抱世界擁抱你」在場演唱團隊「I-WANT星勢力」。(王彥喬攝)
李小平說,最後在執行時都收回來,交給年輕人的團隊去做。圖為世大運開幕式表演。(資料照,王彥喬攝)

他也提到,這就是一個創意比拚的大平台,有本事就進來,而最終實際上用上的,恐怕只有構想出來的20%,很多80%的元素後是被丟掉,或是擷取一半,丟出去又撿回來,最後再進行組合、串聯的。

而在經歷了無數「好玩的事」之後,接下來又有什麼新方向?對此李小平坦言,自己是個很幸運的人,「是事情追著我跑」,比較多是有人想嚐試就會來找他,只要有趣他也會接受挑戰,現階段來說,主要是想從兩岸發展裡找一個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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