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福山說西方不一定輸,那中國要贏了

2021-01-02 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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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法蘭西斯.福山接受訪問時說道,「西方與中國已展開鬥爭,不一定必然會輸」。但作者認為,法蘭西斯.福山是反指標,事實上,中國可能要贏。(取自fukuyama.stanford.edu)

近日,法蘭西斯.福山接受訪問時說道,「西方與中國已展開鬥爭,不一定必然會輸」。但作者認為,法蘭西斯.福山是反指標,事實上,中國可能要贏。(取自fukuyama.stanford.edu)

上次說過,法蘭西斯.福山是反指標,他說東,事情就會往西發展。近日,福山接受法國「費加洛報」專訪,面對在中歐投資協議即將簽訂前顯得惴惴不安的法國記者,福山以一種安撫的話語,替西方打氣,說「西方與中國已展開鬥爭,不一定必然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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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福山這麼說了,那中國可能要贏。

閱讀福山成名作「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這本書,已是陳年往事,那時還年輕,對自由民主沒有一絲懷疑。但即便如此,由於個人是歷史愛好者,當時就無法苟同福山的論調,因為只要對歷史有點認識的人應該都同意,「歷史之終結」是不存在的。

這種論斷,或許會出現在政治學,社會學這類有時效性的學術裡,但絕不會出現在專業史學裡。

歷史之所以不可能終結於單一體制,思想,或任何意識形態,乃因歷史是人類的作品,縱然萬事萬物皆變,但人性不變。故而,即便歷史並未顯示工整的發展模式,它還是有個剛硬而粗略的結構 —— 物極必反,敗家子一定會出現,如果放在國家民族的層次來看的話。

歷史告訴我們,敗家子通常指一個,甚至二,三個君王,加上背後一組又一組的權力高層。他們將先人的辛苦累積迅速敗光,並在過程中將所有清醒的同僚與意見鬥倒,最後將毀滅的結局歸咎於天意,甚至歸罪於那些已經被鬥倒的人們。

點名福山,並非針對他個人,而是針對他所代表的那一組不夠清醒的,不願從過往榮光裡走出來面對現實的西方菁英。他們深信自己對30年前中國的模糊印象,以及自創的資本主義武斷和民主咒語,而不願弄清為何中國以西方鄙視的體制得以再度復興。

首先,以零和方式看待中國與西方,前提就錯誤,它最終只能得到「西方必輸」的結論。「輸贏」並非唯一的歷史敘事,只是因為它比較容易懂,所以成為廣泛的思想底蘊。「進退」是另一種不那麼醒目的歷史敘事,它旨在告訴後世,打破「勝敗迷思」,隨勢而轉,方能強化民族韌性與文明包容性。

其次,針對疫情在西方造成的重大損害,福山反對威權體制較能克服意外災禍這種看法。然而,「威權體制」一詞,本身就是民主派妖魔化思想敵人的不當修辭,這是一個民主咒語,福山遭到自己唸出的咒語框限了思維。他所舉出的反例,如日韓與台灣,形式上雖非威權體制,卻同樣都有所謂「威權」基因,也就是集體主義傾向,與對政府和菁英的基本信任。

集體主義白話說,就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或講得溫和點:重視群我關係的一種公德。相對地,個人主義就是「成就小我,無視大我」,或講得溫和點,對個人權利的絕對重視,以免遭公權力以群體的力量剝奪了個人權利。

明乎此,即知西方的問題出在哪裡。福山將西方防疫不力的問題歸咎於對公權力的不信任,而不是民主體制出了問題,這是自我矛盾的詭辯,因為西方民主的理論基礎,正來自於對公權力的不信任。防疫不力,恰恰就是個民主問題。

福山不只一次將西方這次失敗歸責於政治領導人的能力不足,這又是一個「反民主」的矛盾辯詞,因為西方民主就是想擺脫「人治」的弊病,而將程序與制度放在核心位置。關鍵問題是,為何美國民主制度與程序,無法導正川普的防疫政策?

也就是說,福山對西方防疫失敗的民主說辭,基本都是反民主的,實在諷刺。

其三,關於因疫情之故而掀起「亞洲世紀的開始與美國世紀的終結」這種說法,福山先是鋪老梗,懷疑中國公開數據的可信度,再強調,民主的好處就是領導人不佳可以被民眾換掉。

這種刻意的避重就輕與觀點上的僵硬,所顯示的其實是一種對問題的焦慮不安,因為他沒有答案,或明明有答案卻不方便直言。畢竟要一個美國人(甚至是美國控)承認「美國世紀終結」,法國記者也問得太尖銳。

不信中國的數據,總得信國際投資公司的數據,如果中國境內工商業狀況很糟,何以大量資金仍湧入中國投資?

況且,定期以民意更換領導人,西方給出的經驗很多都是負面表列,這種制度有礙國家長遠規劃,尤其在政治兩極分化的社會,而福山效忠的美國,正好就是最醒目的負面樣板。

其四,關於「對西方而言,中國是比蘇聯更大的挑戰」這種說法,福山持肯定態度,並呼籲西方要做「最壞打算」。只是,福山雖認為中國經濟會持續增長,但可能好景不常,因為中國負債累累,不可避免地會發生大規模失業與重大經濟挫折。

福山認為中國領導人不需要對任何人負責,不像西方民主是責任政治,而專制制度很難適應變化。

這是始終沒發生的「中國經濟崩潰論」。誠然,中國債務佔GDP超過300%,但福山的祖國日本,負債佔GDP也超過250%。中國在疫情下增加舉債,目的之一就是為了避免企業大規模裁員。要被債務壓垮,除非還款能力不足,而中國是今年唯一能維持經濟增長的大型經濟體。相較之下,仍籠罩在疫情中印鈔票並舉債刺激經濟的西方,尤其美國,才屬危機四伏。

另外,所謂「專制制度很難適應變化」,也不知從何說起,中國這幾年遭遇到的「美國變化」有少嗎?這可是全球第一強權的泰山壓頂,但結果是中國出口至美國的貨品更多了,RCEP簽訂了,眼看中歐投資協議也要簽了。看起來中國很能適應變化,而且不像日本1985年對美國「舉白旗應變」。

其五,關於「中國會不會利用西方的分裂而藉機輸出中國模式,尤其是科技滲透」,福山懷疑中國有這種「輸出能力」,並認為拜登將團結西方盟友,阻止中國進步,而這將是一場漫長的鬥爭。

以上說法邏輯矛盾,既然中國沒有輸出能力,又何須阻止中國進步?如果中國有一天比西方更進步,又何須擔心中國輸出?很為福山的邏輯能力感到憂心。

可以確定的是,中國並不想做世界警察,蘇聯解體後,數十年來解放軍也沒在境外打過仗,沒輸出社會主義革命,更沒有西方的「華盛頓共識」,野心勃勃地要民主化全世界,自由輸出革命。

所有西方恐懼中國可能會幹的事,都是西方自己曾經做過的,或正在做的。

防止他國進步的理論根據,來自自己過往的行為模式,福山所代表的這一組西方菁英,難道不是活在自己的小框框裡嗎?因此說「福山派」是冷戰活化石, 一點都不冤枉。

其六,關於「美國未來人才是否有能力打這場鬥爭」,福山認為美國大學教育仍保持優勢,中共則控制年輕菁英的思想,因此不能產生挑戰既定權威和創新真理的思想。

福山其實應該關心的是美國大學學費高昂的事實。為何民主黨黨內總統參選人桑德斯倡議大學免費?為何年輕人普遍感覺遭到資本主義剝削,而對社會主義感興趣?福山口中「創新真理的思想」有多貴,問問負債累累的美國大學生就知道了。

窮人唸不起大學,看不到未來,他們就成了「川粉」,敵視像福山這樣的菁英。美國年輕人應該砲口對內,與整個貧富差距,社會不公的惡化結構作漫長的鬥爭才對。

總結以上,所謂「西方不一定會輸」,題目裡有個靠不住的假設,即「西方」是一個整體的概念。事實上,法媒求教美國民主派的福山,其背景就是西方的分裂。

歐盟想走自己的路,擺脫對美國的過度依賴,掌握自己的中國政策,這願望本身會遇到多大風險,是歐洲媒體集中關注的事,所以才會找上「老朋友」請益。其實,福山會說的也就是那一套,法媒恐怕不是想聽新鮮的說法,目的只是「民主取暖」而已。

取暖,就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據說西方流傳最廣的中國書籍是「孫子兵法」,但他們之中仍在「民主懷舊」的菁英,似乎對最基本的「知己知彼」都做不到。歐盟走自己的路,絕對是因應新形勢的正確選擇,現下對西方最緊迫的是如何與中國在競合關係中,強化自身的國力,而不是一味地想打壓一個重量級文明。

若西方持續欠缺對中國的了解,只想民主取暖,那麼這場鬥爭是贏不了的。「修昔底德陷阱」是一種自我實現的預言,與一種陳舊的歷史敘事,除非能擺脫這個思想窠臼,否則西方會輸很慘。

不講「輸贏」,就不會輸。

*作者為自由撰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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