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與媒體戰爭的煙硝味中,我們聞到甚麼?

2020-12-22 10:09

? 人氣

圖片來源:freepik

圖片來源:freepik

疫情衝擊之下,全球產業多面臨翻轉營運模式的壓力,媒體、特別是新聞媒體亦復如是。有意思的是,同屬資訊傳播的產業,跨國平台業者儘管營收成長率放緩,但並未受到重大傷害;相對的,絕大多數媒體產業則是哀聲連連,甚至面臨存續掙扎。媒體與平台業原即微妙而矛盾的關係,在疫情的影響下似乎顯得更為鮮明與尷尬。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根據報導,Facebook於2020年第二季的營收是上市以來成長最慢的季度,但仍較前一年增加11%。Google持股公司Alphabet的第二季營收雖較前一年下滑,但僅下滑2%。以廣告收入為主要營收來源的兩大科技平台業者,2020年度的營收變化自係新冠病毒疫情所致,但媒體受廣告主縮減支出的影響更大,為此關門者不在少數。資誠聯合會計師事務所的調查即指出,全球娛樂暨媒體業2020年的營收預估減少5.6%,金額減少逾1200億美元。

新聞媒體與科技平台業的緊張關係目前以法國與澳洲兩地最為突出,雙方不只未因疫情而止戰,反而持續「開打」,未來會有何種發展?刻已受到各國高度關注。法國的爭執源於歐盟2019年3月所通過的著作權法修正案,該法案導入德國與西班牙曾立法推動但未收效的鄰接權(neighboring rights)概念,讓新聞出版商可以向新聞聚合或媒體顯示服務業者收取費用。

法國是第一個實施歐盟規範的國家,於2019年9月便裁定Google必需為其平台顯示新聞摘要而付費給媒體,Google則以刪除Google News頁面的摘要,僅留下新聞標題及URL作為因應。儘管如此,2020年4月,法國競爭管理機構仍以Google壟斷歐洲90%搜索市場的反競爭性,以及嚴重並立即損害新聞產業為由,要求Google必須在談判期間恢復摘要,並與新聞媒體進行談判。不過,為期三個月的後續談判仍然無果。

澳洲的平台與媒體之戰顯得更為猛烈。該國競爭與消費者委員會於2020年7月公布立法草案,要求平台如果在其服務中包含新聞內容,就必須與新聞發行商協商付費問題。它還要求平台若調整演算法而會影響新聞位置時必須提前28天告知新聞媒體,平台業者尚須提供他們在用戶身上收集到的資料。此外,草案尚規定,如果平台和新聞媒體無法就價格達成協議,將任命仲裁員做出具約束力的決定。

面對澳洲政府與媒體業者的攻勢,首當其衝的Facebook與Google除強調它們對新聞業的貢獻之外,皆拒絕妥協,並揚言停止相關新聞服務。澳洲競爭管理機構則回擊,在疫情衝擊當下停止新聞分享服務的做法乃是「時機不當和錯誤規劃」。2020年九月中,該機構並宣布在基本原則不變的情況下,擬於十月下旬將小修後的法案版本送國會審查。

平台與媒體之戰其來有自。新聞媒體與閱聽人之間原本存在直接而緊密的關係,換言之,傳統閱聽人多係直接接觸或閱聽自己所喜愛的媒體,而新聞媒體亦因掌握了閱聽人而掌握了廣告市場,此即所謂雙元產品市場(Dual Product Market)的商業模式。但當前的數位新聞生態系統卻扭轉了此種媒體與閱聽人之間的直接關係,取而代之的是網路平台,特別是跨國的巨型平台,如Google、Facebook等。

全球與台灣的調查皆顯示,不只印刷媒體作為閱聽人新聞來源的比例逐年下降,電視亦復如是。相對的,網路乃是全球民眾接觸新聞最多的通道,其中年輕世代猶為明顯,並已形成以平台為基礎(platform-based)的新聞接收習慣,偏愛從不同的媒體進行挑選與混和式(pick-and-mix)的新聞消費。新聞媒體一旦不再能與閱聽人建立直接關係,則不但失去了流量所帶來的廣告,更連帶失去因為直接關係而可以發展的信任與商機。

矛盾的是,今天的新聞媒體與網路平台已經難分難解,新聞媒體雖不願受制於網路平台,卻又必須仰賴網路平台帶來流量並分享廣告收益。相對的,本身不產製新聞的網路平台一方面藉由新聞服務強化平台的黏著度,另方面則希望持續爭取、擴大廣告營收,亦不樂見新聞媒體與閱聽眾建立直接關係。但新聞生態已經改變是難以倒轉的趨勢,優質新聞又是民主社會不可動搖的支柱,顯然政府與相關利害當事人都有責任面對此一深具挑戰性的時代任務。

西線無戰事的台灣,從國外媒體與平台之戰的煙硝味中是否嗅到甚麼樣的意涵與風向?政府的傳播政策是否應進一步將網路平台納入治理的架構,使其建立適合時代需求的問責機制,承擔應盡的公共責任?如今已是不可迴避的政策課題。

※本文作者為中正大學傳播學系教授、優質新聞發展協會理事長。本文為財團法人中技社2020年探討「新媒體之發展趨勢與影響」之部份內容,欲下載完整報告可見中技社官網https://www.ctci.org.tw/8838/publication/10798/43258/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