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生命,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氣:《移動的世界史》書摘(1)

2020-12-17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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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中南美洲的非法移民大多是為了逃離母國暴力和經濟困境,無可奈何下被迫離家的婦女和小孩。(AP)

來自中南美洲的非法移民大多是為了逃離母國暴力和經濟困境,無可奈何下被迫離家的婦女和小孩。(AP)

每年有數10萬名來自宏都拉斯、薩爾瓦多、瓜地馬拉等中南美洲的移民,或者,更該說是某種程度上的難民,以非法的方式東藏西躲地穿越數千里之長的墨西哥國境,踏上生死難測的險途,一路北行,試圖前往想望中奶與蜜的國度──美利堅合眾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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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隨著非法移民數量逐年遞增,墨西哥政府在美國的授意下,頒布針對中南美洲非法移民的新移民保護政策,正式允許員警動用武力攻擊未具文件的移民,一時之間,黑白兩道對非法移民的劫掠與獵捕突地遠較以往猖獗氾濫。據統計,是年,約有40多萬名中美洲人非法穿越墨西哥與瓜地馬拉邊界,進入墨西哥境內,試圖前往美國謀取新生活;其中,有7至8萬人被逮入獄、遣送回國,四萬人成功抵達臨美的墨西哥邊境城鎮,而高達30萬人,不知所蹤。

薩爾瓦多、宏都拉斯、瓜地馬拉、委內瑞拉、尼加拉瓜等國的人民,基於歷史背景,長期飽受其國內幫派暴力、政治腐敗、經濟萎靡、毒品犯罪、高失業率等問題所苦。他們攜家帶眷,前仆後繼、不計代價地想辦法離開自己的家園,甚至1年2次自發性籌組萬人大遷徙,自宏都拉斯一路浩蕩北行,叩關美國邊境,就地紮營索討人權。

猶記得,那年我在墨西哥難民營工作時的日子。

「麻煩幫我打避孕針,好嗎?」向來沉重的難民營醫護院裡,難得響起輕快的語調;來者是來自薩爾瓦多的寶拉。她有著一雙遍看炎涼、洞悉世故的黑眸,美麗沉靜,卻與她23歲的青春格格不入。「我知道,我這一路上用得著的。」她說。

世人追捧的美顏如花,在動盪的國度裡是無可承受的罪;寶拉的男友與父母家人因幫派分子對寶拉的覬覦而慘遭屠殺,從17歲起,她便成了黑幫MS13的性奴,一次次地被當作物品轉贈、交易,歷經各式的暴力與侵犯。即使拚盡全力逃了出來,身無分文、孑然無依,甚至名列緝拿清單的她,也只能冒險前往夢想中的國度,豪賭一次生命的價值與意義。

而這座位在墨西哥南部瓦哈卡州的難民營,只不過相當於旅程的第1站,前方還有著來自黑白兩道的戕害與獵殺、美墨司法的威脅和搜捕、生理及環境的考驗與挑戰。長路漫漫,在這條死亡率和失蹤率高達70%的荒塚之途,強暴案件、打劫事故,簡直頻繁得不值一提。

這些移民們每個人心裡都埋藏著無數的辛酸苦楚,他們或是被迫亡命天涯、或是執意追尋穩定的生活,但都一樣背負著太多的人世滄桑,卻始終堅毅而天真地相信著生命的力量,固執且純粹地懷抱著對美國夢的想望,堅信講求正義與人權的美國會允以他們庇護資格,無懼千里。

「選擇生命,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氣。我很清楚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這並不構成停下腳步的理由。」這是移民們所彰顯出來的價值;或許,正是這樣的勇氣與飛蛾撲火的決心,推動著一代代的人踏出腳步,追尋自我的理想國度。

自然,移民與難民並非僅限於當代的議題,而是人類歷史中的普遍現象,源於對平安、穩定、資源等生命繁衍所需的最基本而樸實的渴求;始自人類先祖出走非洲起,人類便一直隨著時間的發展與進程不斷地進行著遷移、分化、再遷移的循環。

在如今這個交通便捷、經貿網絡錯綜的時代,人口的流動早已不再受工具或環境的限制,並普遍以個人性的移動取代傳統上群族式的遷徙;國界亦從無到有,再到網際網路興起後的模糊狀態;而社會更是從民族社群到文化圈、民族國家再到全球化大熔爐;邊域一次又一次地在不同的世代背景下重新定義。在我們所擁有的機會更多了、選擇更豐富了、移動的意義也更開闊了的當下,人類該如何掌握自我,方不致在快速更迭的時代裡迷失?該如何應對全球化命題,方能不流於重利,而謹守人本價值?又該如何以全人類為整體,進行思考和決斷,方不負世代積累的努力,而能積極正向地順應環環相扣的未來?

心之所嚮;人類的歷史總是在心念之間,透過移動,一步一印地自藩籬中出走,走向挑戰、走向未知、走向生命的必然與開創。但願,我們能透過這本書,回望往昔,理解人類遷移的本質和意義,並以開放的姿態重新審視我們對歷史的認知。

*作者為旅遊作家,本文選自《移動的世界史:從智人走出非洲到難民湧入歐洲,看人類的遷徙如何改變世界!》(聯經出版)推薦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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