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內臟在國會殿堂亂飛，秋鬥抗議人數創造歷史新高，關中天電視引發高度爭議，民調顯示蔡總統與蘇貞昌院長聲望直直落。一個指標是三個月前才補選就任的高雄市長陳其邁，在民調中名列最不受歡迎市長第一名，同一親綠民調機構上月公布的「最討厭的政治人物」排行，蘇貞昌高居榜首。一切的一切顯示，民進黨2020年初勝選的嘉年華結束了，2018年尾慘敗前的「討厭民進黨」又回來了。如何才能撥亂反正？撤換行政院長是民進黨政府重開機的不得不然。
民眾對於民進黨執政的真實感受與評價，2018年才是一次準確性反映，2020年是假象性折射，當時因為香港抗爭激起的亡國感和川普政府痛擊中國的振奮感席捲台灣，使得反中親美的民進黨趁浪向上猛衝。深究其實，這股浪潮不是內生的，主要是外力推波助瀾，民進黨政府承接得當，再加上一個背棄政治承諾與望之不似人君的對手不符人望，而得以從谷底攀升。討厭的中共加上討厭的韓國瑜，才使討厭的民進黨看起來不那麼討人厭，但這個民意假象掩蓋了民意的真實情況，民進黨政府不差，反而從中得到激勵，誤判為民意簇擁它繼續全面執政。於是，隨之而來的傲慢執政與荒腔決策接踵而來，導致民怨四起，朝野關係也嚴重惡化。
蔡政府第二個任期半年多來，執政引發的紛擾及怨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諸如開放美豬、關閉中天電視、蠻力打壓政敵、操弄網軍亂政等等，綿延不絕，引發民眾強烈的反感與憤怒。因此，作為蔡政府執政核心的蘇貞昌院長首當其衝，讓人對他深感討厭，加上他個人霸道、粗鄙、淺薄的風格，更使聲威遽然跌落。兩年前他因民進黨惹人怨而臨危受命，現在他惹來的民怨以及製造的政治氛圍，卻彷如回到他就任閣揆的當下。當時因權力傲慢而展露的諸多醜行讓人望而生厭，以致於全未脫胎換骨的國民黨，趁著寒流大潮就奪下超過三分之二縣市的首長。
民進黨那段痛苦的記憶旋即被香港的怒火燃盡了，傲慢執政的本色很快又回來，不僅忘記被選民唾棄的慘痛教訓，甚至忘了在野時堅持過的價值理念與一貫立場。從為了捍衛全民健康反美牛到開放美豬又不要求標示；從頌揚鄭南榕為言論自由犧牲到關閉中天電視；從極力保護人權到大肆修訂國安與秩序相關法律輕易入人於罪；從反制政府霸道執政到威權凌架政府獨立機關乃至司法權。如此這般執政方式，全然回到2018年底之前的模樣，難怪不滿的民意也跟著班師回朝了。
蔡總統連任取得超高選票，蘇院長一度享有超高聲望，執政風格因自信與自負而偏離謙卑態度，黨內群臣也因之不敢多所勸諫，黨政隨而回到一言堂狀態，黨內罕見異音，對黨外異聲則不屑一顧，一切唯我之意是從。「蔡蘇體制」起之於以強揆拉抬弱政，但兩強並立疊加的結果，弱化了黨內牽制力量，且因兩強均是政治性格超強，由此而更激化了朝野之間激烈的政治性對撞。政府施政不尚溝通協調，顯然過於強勢，以致於政策或立法多採「推土機模式」，處處展現輾壓異議的意圖。領導人固然必須具有高度政治性格，但若對於在野力量強橫以待，閣揆政治性格猶有過之，透過施政與議場與在野黨之間對幹，則必使政治衝突與對立無限攀升，造成政爭溫度高燒不退。
蘇貞昌院長對外展現了極高的政治對峙能量，在黨內的派系較勁中，他也處處展露明顯的政治盤算與隱隱的政治雄心，多次在人事安排上引爆內部衝突與不滿。像他那樣政治性格超強的人，擺在閣揆的位子上，不僅會使朝野政治對立與黨內派系競逐更加激烈，而且會使施政焦點過度集中於政治性議題上，且會使政策規劃帶有過多的政治性思維，而使專業性考量受到壓抑。蘇院長兩年來始終政治掛帥，對外展現戰鬥內閣的武勇作風，對內則以「酷吏」之鋒管治，處處激起衝撞火花。現在應是行政院淡化政治性的時候，好為朝野政治衝突降溫，也讓施展重點與政策規劃回復更多的專業考量，也使黨內的派系傾軋趨於緩和。
蘇貞昌不適合再續任，閣揆必須易人，鄭文燦這種等級者尚不成熟，論資望、專業、修為與性格，前副總統陳建仁誠為最恰當接替人選。台灣現在的緊迫要務是政治降溫、朝野對立緩和、應對新冠病毒、提升專業分量。陳建仁為公共衛生專家，長年浸淫於學術研究，具有濃厚的學人性格；他個性原本敦厚、溫煦、穩健，且為虔誠的天主教徒，使他修為深厚，為人低調，處事圓融。尤其難得的是，他的專業性格遠在政治性格之上，不尚爭鬥，包容性強，融合力高，對黨外與黨內均能平和以待，和諧共生。
對於外傳可能接任閣揆，陳建仁的回應是：「如果要擔任政府職務，就是公僕中的公僕；如果要點亮台灣，就要當個小蠟燭燃燒自己。自己對於人生看法就是，有召叫、有能夠服務奉獻之地，我一定努力以赴，但現在沒有這樣的召叫。」這一席話將他的修為、內斂、志業展露無遺，在當前渾濁的政壇中，宛如一股清泉，沁涼透澈。
民進黨政府現在需要調整執政作風，陳建仁接任閣揆將可減少傲慢，增進謙卑；應對新冠病毒上，他可注入更多的專業精神，長期有效掌控疫情；他可緩和朝野衝突與對峙，促進良性互動；他可為台灣過熱的政治降溫，擴展公眾關懷的視野，並促進政府施政的多元並進與專業理性。他不會是強勢閣揆，但可引領內閣勇於承擔與施展而趨於強勢；他不會是最有作為的閣揆，卻是當前最能將個人特質濟助政府施政偏差的救援投手。召叫他吧！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前中央通訊社董事長，前中選會委員。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