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死聯盟林欣怡:最大願​望是終結自己

2014-05-14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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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死聯盟執行長林欣怡雖然因為主張廢死,接到不少恐嚇信件及謾罵電話,但她都能寬容以對。(王立柔攝)

廢死聯盟執行長林欣怡雖然因為主張廢死,接到不少恐嚇信件及謾罵電話,但她都能寬容以對。(王立柔攝)

台灣廢除死刑推動聯盟執行長林欣怡的願望是終結自己。「每次跟司改會、冤獄平反協會、台權會互相開玩笑時,就會說『我們的願望就是有一天可以終結我們自己!』因為如果有一天司法都改好了,就不用做司改會,如果台灣人權很進步,就不用做台權會,如果都沒有冤獄了,就不用冤獄平反協會……但我們知道,人權工作不會全部做到好,所以台權會一定會持續下去,司改也總有新的議題,冤獄更是太多,不可能完全終結。只有廢除死刑,我覺得一定有一天會廢除死刑,然後我們會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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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遭民眾謾罵 情緒不起波瀾

聽到林欣怡13日在《風傳媒》專訪中這番信心喊話,網友們恐怕已開始盤算,等一下在鍵盤上輸入怎樣的批評。對此,林欣怡傻傻地說,以前沒發現臉書的訊息收件匣有「其他」欄位,而大多數不認識的網友私訊會跑到那裡,心裡還想說很少人罵她。終於看到許多罵她的訊息以後,她說,也沒有生氣的感覺,一方面是個性本來就不容易生氣,一方面「我時間有限,要做的事情這麼多,要跟時間賽跑,我得把力氣省下來。」

在辦公室接到謾罵電話時,林欣怡表示,她會讓對方罵完,那一頭往往罵完也就自己掛掉了,「我覺得他們就是打電話來發洩他們的情緒,某種程度可以理解他們關心這個議題」,但林欣怡也不諱言,「有人可能有其他困難,沒辦法找到發洩出口,因此,一個人人皆稱可殺的人是最好的發洩出口。不管現實生活的處境多糟糕,是否有自己的困境,有人看不起或討厭自己,當大家談論到死刑議題時,對於人人皆曰可殺的兇手和廢死聯盟,總是有人可以一起罵他們。」

而部分民眾的言論常超越「批判」範疇,對廢死聯盟投遞恐嚇信函、進行口頭恐嚇,難道不害怕嗎?林欣怡苦笑說,回答這種問題很為難,她不認為那些人是真的要那樣做,但說「不害怕」似乎又被解讀為「挑釁」,讓更多人生氣,甚至覺得「可惡,我要讓你害怕!」

媒體偏頗報導 塑造刻板印象

這股「怎麼說怎麼錯」的感觸,追溯至那段她戲稱「不堪回首」的往事。2010年6月初,廢死聯盟從他們與國際特赦組織借用的客廳搬出,意外引來媒體關注;蘋果日報〈遭嗆強暴 廢死聯盟偷搬家〉、NOWnews〈林欣怡接嗆先姦後殺電話心毛毛 廢死聯盟悄悄搬家〉,都參考TVBS新聞內容,將廢死聯盟遷移一事解讀為「被嚇的」,許多網友更痛批「心虛」、「知道被害人的感受了吧?」事實上,聯盟成員收到恐嚇信是家常便飯,從未報案,搬家則是既定計畫,這兩件事都並非廢死聯盟主動向媒體釋出。

林欣怡回憶說,「當時透過一個朋友得知,TVBS有個記者要做一個採訪,想談我們被恐嚇、要搬家,我說我們並不是被恐嚇才搬家,而且我想談修復式正義。可是跟我溝通的那個記者後來竟休假,派代班記者來採訪我,所以來的人完全不是按照我們溝通好的方向走,他想做的東西只是我們被恐嚇、我們很害怕。」

她接著表示,「他們有很刻板的性別印象,覺得我是一個女生的執行長,我會特別害怕。我想說哪有?我都覺得我比我們那些男生勇敢很多,為什麼他們還想塑造那樣的形象?後來我寫了一篇文章〈謝謝你的對不起〉,在講那個恐嚇者其實最後還在電話裡跟我說對不起,但投稿沒人要登,只好放在我們(廢死聯盟)的網站上,如果有人問,就給他看這篇當澄清。」

形象被媒體搞得更黑,這也不是唯一一次;林欣怡指出,「很多時候,有報告要發表或嚴肅議題想跟大家分享時,記者沒有興趣。可是每次發生重大刑事案件,記者就想問『我們的看法』,來要一個制式的反應。這時我就會說,我沒辦法回答;一是我還不了解那個案件,二是我覺得媒體想做的事情就是廢死聯盟和被害者的對立。我覺得在那個第一時間裡,我們不管講任何一句話,可能只是擔憂或提醒一些事情,在被害人心裡,都會覺得是針對他,然後感到傷害,所以我們不能夠在那時候發表任何言論。」

林欣怡也說,「有時候來採訪的人,不了解背景或沒有相關經驗,短時間內無法深入,他只是想做一個採訪,卻不知道脈絡,以致我們常常花很多時間再講一次基本ABC。像有一陣子,大家說廢死聯盟都很愛講國際潮流,其實那次是我解釋、解釋、再解釋,到最後他覺得有點困難,就問我說,其他國家狀況是怎樣?我就回答說,大部分廢除死刑,實質停止執行的也很多。結果記者最後就只寫『廢死聯盟認為國際潮流是廢除死刑,所以台灣也應該廢除死刑』。」

避免助長仇恨 不上談話節目

不過,林欣怡沒有太多怨怪,反而體諒地說「我覺得媒體有時候不見得是『故意的惡意』,對線上很多記者來說,這不是他的領域,也必須很快做出一些報導,他就選擇他最聽得懂的,或大家最容易理解的來呈現吧。」

真正讓林欣怡感受到惡意的,是2010年重啟死刑之後,「很多談話性節目邀我們去,通常是1個廢死聯盟成員,其他是支持死刑的,但對話過程都沒辦法好好討論這個議題;那時候的討論方式就是這樣:這些人都很壞,下一個誰該殺?節目也開放很多call in電話進來,發表很多仇恨性言論。我們後來在想,這樣好嗎?有些言論非常可怕,我相信他們平常不會這樣,也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是那種氛圍造成,但這樣對台灣社會真的好嗎?我們最後決定不要上節目了,除非真要好好談,否則無法助長討論,只是助長仇恨。」

林欣怡也提到,「有一些教誨志工上電視談受刑人的隱私,但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所謂的教誨志工就是在教誨受刑人,受刑人信賴你,你卻把這些東西當成上節目的素材去消費他們,也不知道說的是真的假的,片面去詮釋他們很壞或很好……難道真的可以這樣嗎?作為一個教誨志工,這樣真的不符合倫理原則,但當時就有很多這種怪現象。」

走透透頻演講 溝通帶來理解

無論如何,林欣怡表示,她不覺得人是那麼不能溝通的,「大家在網路上一看到廢死聯盟,就覺得我們很討厭、反對我們講的話。但是當我們出外演講,每年到各地、各大學約70、80場面對面溝通時,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拘泥在反對或不反對」,「支持死刑的人或許有很樸實的正義感,認為要一命償一命,但經過溝通和理解,至少會理解說,不是只有一命償一命的正義觀,甚至可能帶來更多問題,有沒有一個更好的方式可以處理?」

林欣怡指出,「我覺得面對面的溝通效果很好,它不會立即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他可能還是支持死刑,但下次談到時會想到另外一些問題,一些冤案也需要被考量。他或許會說『我覺得還是需要死刑,但是……』,那我覺得,我們就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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