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上週再度試射導彈，其殘骸落到日本的專屬經濟海域（EEZ），反映川普上任以來對平壤的「胡蘿蔔與大棒」毫無作用。當然，不排除平壤對自己的軍事水平有所吹噓，然而，隨著北韓的導彈和核武技術不斷發展，出現足以攻擊美國本土的洲際彈道導彈（ICBM），看來只是時間的問題。可是，擁有全球最強軍力的美國，似乎對這個「小國」無計可施。
美國難以對中國實施有效率的制裁
川普近日批評中國就朝鮮半島危機上談空說有，再次傳出白宮有意對北京施壓。不過，期望美國對華實施足夠力度的制裁，幾近痴人說夢。首先，白宮的「商人集團」在中國的利益值得注意。美媒"Mother Jones"在5月曾報導一宗的「小」新聞，一位疑與中方軍事情報組織有連繫的陳姓女士，購入川普旗下的一個價值超過1千5百萬美金的物業。不過，當回顧川普的女婿庫許納（Jared Kushner）家族與中國的商業關係，上述的「新聞」就不會令人意外。另一方面，就算2016年兩國的貿易逆差高達347億美金，但美國從中國所得的利潤亦有150多億，為第3出口國，足見民間也十分依重中國的市場。川普雖然在上任前後時都會痛責中國對美貿易不公，但不能否認，中美在經濟上已處於唇亡齒寒的狀態。所以，部分行業如鋼鐵業對中國恨之入骨，然而，美國整體（尤其商界）實在難以支持政府大力制裁中國，只能採納緩靖政策。
當然，中共亦深明此點，故對美國的虛張聲勢亦心裏有數。所以，即或中國或明或暗支持北韓乃路人皆知的事實，她仍敢對外宣稱自己「無辜」。不過，參考中國商務部的數據，中朝貿易單在今年第1季已有近4成的增幅。幾近被國際社會孤立的北韓得以繼續生存，上年的GDP成長率更超過南韓，作為朝鮮第一貿易國的北京肯定「責無旁貸」。但是，就算中國在北韓問題上有舉足輕重的角色，但現今的平壤是否只是中國手下的傀儡政府？又不盡然。
中國「事不關己」的官腔固然不足為信，但歷史因素誠然容易使人誤判北京對平壤有絕對的控制。確實，1391年李成桂建立朝鮮王朝開始，就對中原採取事大主義（甚至「朝鮮」這個國號就是由明太祖裁定）。不過隨著清末積弱，朝鮮終在1895年宣布廢除清韓宗屬關係。由此可見，大韓民族在近代明顯希望擺脫數百年屈於鄰里的局面。韓戰期間，中共雖出兵支援北韓，但金日成在戰後的8月事件（1956年）迅速肅清勞動黨內親中的延安派。及至「第3代」的金正恩，亦沒有對親中的張成澤和金正男手下留情，證明平壤政府對政事仍然有一定的自主空間。此外，北韓上週的舉動，逼使本想走溫和路線的南韓總統文在寅改變初衷，勒令部署剩下的4輛薩德（THADD）發射車，甚至很大機會成為了日本增加防衛預算的合理原因。這顯然牴觸了中國的利益，正好反映了平壤之行動並非完全受命於北京。難怪美國地緣政治專家卡普蘭（Robert Kaplan）說過：「即使中國也控制不了北韓的發展。」
美俄中各懷鬼胎
需要細嚼的還有俄羅斯的取態。上月31日俄羅斯外交部發出一份聲言，其中英文原稿一句如下：
"It is worth remembering that it was the Russian Federation and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who developed the joint roadmap aimed at preventing any use or threat of force and providing for a comprehensive solution to issues related to the Korean Peninsula, including the nuclear issue, through political and diplomatic means by promoting dialogue without preconditions."
有趣的是，聲明提及的路線圖是由中俄兩國聯合制訂。朝鮮半島危機不單是中美間的博奕，俄羅斯的影響絕不能被忽略。為免中國受壓而出爾反爾，平壤早已積極與莫斯科交流。雖然不少分析都指，與朝鮮近期貿易量大增的俄羅斯難以取替中國，成為北韓經濟體系的主梁，但作為聯合國的常任理事國之一，其立場對北韓仍是十分重要。更甚的是，中俄都想借北韓問題制衡美國，但克里姆林宮更希望一石二鳥，把「反叛」的北韓視為拑制中國的工具，以震懾這個勢力日強的鄰居（特別是一帶一路影響了俄羅斯在中亞的利益）。要說服中國放棄地緣政治的考量，在北韓問題上稍為「倒戈相向」本已近乎不可能，俄羅斯則令事情變得更為複雜。
平壤對於現時中美俄3方的各懷鬼胎應該心照不宣，所以才敢「逆流而上」，不斷對外作出挑釁，極力爭取生存空間。亞太本來就充斥隱而未見的火種，一旦有人錯判形勢而擦槍走火，確實有機會引起戰爭，而南韓和日本將可能成為北韓攻擊的首要目標，難怪兩國只能找緊美國的衣襟了。可惜，從歷史經驗和現況看來，一切非軍事手段都不太可能令北韓放棄軍事的發展。北韓的武器技術只會日臻完善，難保有朝一日美國的民眾、議員及美軍高層使華府強硬起來。冷戰時期遺下的朝鮮半島危機未知何時才會終局，但結果似乎難以重現柏林圍牆倒下的「和平」一幕。
＊作者為自由撰稿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