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杰專欄:綠島是台灣的隱喻

2020-10-11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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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便衣警察時常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父親出了小監獄,又進入大監獄,整座島就是個大監獄。不僅他本人如此,全家人都如此,即便後來在軍中升任少將的大兒子也是如此——他終身沒有成家,或許從小體驗到的家庭破碎的痛苦,讓他不敢再有組建家庭的奢望。選擇跟國民黨當局站在一邊的大哥,跟在海外接受台獨思想的妹妹,在精神上形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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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大姐則在教會中尋求慰藉,她們成了虔誠的基督徒。母親經常到空無一人的教堂中沉思。「時間對她來說猶如繞著圓形軌道行駛的火車,乘客迷失在誘人的搖晃中,迷失在紛紛掠過的美麗風景中,不知不覺,最後才發現自己困在同一地方,也就是當初啟程的所在。」雖然虔誠,母親卻很難開口禱告,「上帝的存在是為了讓我們服侍祂,為了自己凡俗的事情向祂開口,令母親深感羞恥」。最終,母親盯著十字架,在心中對上帝說話:「他是好人,拜託,我們吃夠多苦了,我替他懺悔,別在意他了。為了我,你卑微的僕人。」這種苦,比黃連還苦。這種痛,比鐵絲穿過手掌還痛。

獨裁體制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讓受害者及其家人終身為囚徒。二二八不是一天,六四也不是一天,它們是每一天,每一年,貫穿生命中所有的日子。在本書結尾處,作者如是說:「我們在幾十年前那個三月所發現的痛苦裡,裡頭並未隱藏任何崇高的東西,那個月份不停綿延下去,遠遠超過月曆的界限。那年三月不只是一頂紀念帽或一件紀念衫,更不是博物館墻上的一幀照片。」它是一個故事,卻又不僅僅是一個故事。

流亡者的不歸路:不自由,毋寧死

《綠島》的另一名主人公是流亡海外的政治通緝犯唐家寶,作者坦言取材自彭明敏、江南、陳文成、林義雄的綜合體。有趣的是,小說在寫唐家寶的故事時,也如同歷史學家或新聞記者般呈現台灣及國際時勢的真實變化,彭明敏、江南、陳文成、林義雄等人都在小說中作為敘事背景一一出現。敘事者及視角的巧妙轉換,真實人物與虛構人物之間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張力與映照。正如許多試圖重寫歷史的小說家一般,楊小娜在意的不是複製細節,而是提供一種身歷其境、進而能心存同理的體驗。「如果沒有小說這個媒介,我們又該如何感受這些曾發生過的事實?」

唐家寶逃亡美國,作為客人來到女主人公的家中,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在美國世外桃源般的生活被打破了。國民黨政權的外交官、特務頻頻出現在他們生活中,威脅加利誘,所形成的巨大壓力,讓這個本來平淡如水的家庭及婚姻產生了深深的裂痕。女主人公再次回到父親受難的歷史情境中,那段家族史在漆黑的地底下已腐爛、凝聚成煤塊,冰冷,卻隨時可能被重新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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