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是黑人?」──古典音樂界「世紀懸案」再掀討論潮,非裔學者卻無法苟同

2020-09-10 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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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權運動至今也超過50年,貝多芬的族裔爭議還是時不時成為社會的小插曲,掀起小小種族風波。例如1988年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兩位學生將貝多芬的海報塗黑臉,招來種族歧視的批評;199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反種族隔離的南非作家納丁‧戈迪墨(Nadine Gordimer),也將2007年出版的短篇小說集命名為《貝多芬有1/16的黑人血統》(Beethoven Was One-Sixteenth Black),呼應許多種族隔離政策的「一滴血原則」──只要身上流著一滴非白人的血,就不能算是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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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多芬到底有沒有黑人血統?若有的話,比例又是多少?這些答案可能永遠也沒有人能回答。然而,2020年適逢他的250歲冥誕,又遇上「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全面爆發、延伸至全球,這場無解的討論再次出現也不算出乎意料。

但就連卡麥克爾和麥爾坎也十分清楚,貝多芬到底是不是黑人並非重點,這只是一種譬喻,一種試圖打破歷史上「白人天生比黑人優越」的論述,而古典音樂界象徵歐洲菁英文化,貝多芬則近乎是古典樂的「代名詞」,當他的族裔臉譜被模糊之後,也可以有效模糊社會關於種族、天賦和藝術的分界認定。

即便如此,「貝多芬是黑人」的概念,極有可能對提升種族平等的目標毫無幫助。達特茅斯學院學者萊恩哈特(Nicholas T Rinehart)2013年的評論指出,當許多人拚命想讓貝多芬與非裔血統沾上邊,其實跟「洗白」傑出黑人的行為毫無二致。

萊恩哈特解釋道,歷史上還有許多傑出的非裔音樂家,都曾被冠上同時代白人同儕的稱號,例如科里奇-泰勒旅美時,紐約音樂界以「非洲馬勒」(African Mahler)稱呼他;世界第一位非裔作曲家波洛涅(Joseph Bologne, Chevalier de Saint-Georges)也被許多人稱為「黑人莫札特」(Black Mozart),這種行為在萊恩哈特看來顯然是種侮辱。

世上第一位非裔作曲家約瑟夫‧波洛涅。(維基百科公有領域,合成圖)
世上第一位非裔作曲家約瑟夫‧波洛涅。(維基百科公有領域,合成圖)

萊恩哈特認為,硬要在證據薄弱之下聲稱「貝多芬是黑人」,就像硬把非裔音樂家冠上白人稱號一樣毫無正當性,對提升非裔社群的榮譽感毫無幫助,甚至幫了倒忙。如同美國知名劇作家品克尼(Darryl Pinckney)所言:「我們不需要聲稱貝多芬(是黑人一份子)。」

但萊恩哈特也認為,多年來「貝多芬是黑人」的想法吸引愈多人,愈能反映出非裔社群對於成就被埋沒、被忽視的絕望感有多深。BBC節目主播、非裔音樂家姆雲巴(Corey Mwamba)也指出,「這場爭論讓我思考,貝多芬的文化背景給了他這麼多能見度,如果他是黑人,他還會被視為大師嗎?其他在歷史中佚失的黑人作曲家呢?」

相較於白人,非裔音樂家的名號大多數都被時代所遺忘,小提琴家布里居陶爾(George Bridgetower)就是一例,他曾以高超琴藝驚艷貝多芬,貝多芬將當時創作的《第9小提琴奏鳴曲》(Violin Sonata No. 9)獻給了布里居陶爾,兩人還在維也納公開來了一場即興合奏。但布里居陶爾某次在酒後侮辱了貝多芬的一位女性友人,貝多芬一氣之下把他的名字從題謝辭抹去,轉而獻給另一位提琴家克羅采(Rodolphe Kreutzer),兩人只能不歡而散。

布里居陶爾後來怎麼了呢?歷史上幾乎沒有人知道,只知道他最後仍是默默無名,也跟許多同時代的非裔音樂家一樣,死時貧困潦倒,他留下最著名的「作品」,就是與貝多芬來往的一段軼事。

貝多芬的血統已不可考,更沒必要為此將這位音樂偉人從墳墓中掘出,但就如德國音樂史學家瑟爾曼(Kira Thurman)所言,那些被歷史遺忘、或是正在現代努力耕耘的非裔音樂家,值得獲得世人同等的關注。

「讓我們把精力花在找出這些非裔作曲家上吧,那些可以肯定是非裔的音樂家,」瑟爾曼說:「因為他們沒有獲得應得的舞台與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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