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在匆忙趕赴另一個行程途中，手機乍現網路一則「離婚夫妻打官司 丈夫駕車衝撞律師亡」消息，頓時不知如何安撫自己五味雜陳的波動心情，更對這位同道先學抱屈，誠不知其家人如何面對如此噩夢！除了哀慟，更想藉此不幸事件，述說律師執業真實的苦！
有云「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雖說通過律師考試者在一般人眼中，個個西裝筆挺，光鮮亮麗，或有開名車，又是住豪宅，著實是人人稱羨的行業，既有高度身分地位，又有一般人所望塵莫及的高收入，真是肩披光環，羨煞多少人。然豈是每個律師都能擁有如此美景？尤其在民國八十五以後的錯誤政策，也就是大量錄取律師員額所衍生之競爭激烈，導致哀鴻遍野，苦不堪言！何況律師在執業中所要承受苦楚，以及隱藏在各種案件背後，所不可預測的高度風險，豈是外界所能想像！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律師行業亦復如此。尤其在人民法治觀念與時俱進，維護自身權益觀念高漲時代，對於律師提供法律協助的要求，也相對提高。因此，律師所要付出之心力與時間，已然今非昔比，絶非三言兩語即可成事。因為光是整天埋首在閲讀堆積如山的各個委託案件卷證中，就足以令人一天下來全身癱瘓，有時連用餐都狼吞虎嚥，更不要說一天之內，南北奔波趕場到體力透支，回到家中已經癱平，還談什麼和家人隨口說說話！尤其白天要像「九官鳥」一樣，滔滔不絕的和一批又一批接踵而來之當事人討論案情，直到晚上回家時，更是「什麼話都不說」！如果又有臨時插隊之緊急案件，不惟全辦公室人員臉上「三條線」，光在調整原已既定的行程，以及相互排擠下造成的時間壓縮，著實足以讓人窒息，更別奢望能有片刻的休息時間。之所以這樣，正是因爲每個當事人咸認自己之案件最為重要，難以接受突如其來的變動，所以能夠體諒的人真的少之又少，不責怪幾句就不錯了，如果直接指責律師嫌棄所委託的案件太小，或沒有放在心上等微詞，還真是令人不知如何解說，才能使當事人釋懷。再説律師豈是光在辦公室內吹冷氣收費就可了事，除了閲卷丶討論、撰狀及上庭外，更因案件的需要，必須親自到現地進行履勘（例如刑案的案發現場；民事事件到場指界；強制執行之拆遷地點），這些都是極具高風險之場域，因為誰也不知道對造會出現什麼激烈反應。雖說昔日不乏發生律師被潑硫酸等情形，實在不足為奇，但經由今天所發生之事件，確確實實呈現律師執業所要面對的風險，絶非外界所想像之輕鬆單純，而是紮紮實實各種不同類型的挑戰！
再説每位委託當事人與對造之所以會鬧上法院，諒必各有感受與表述，甚或怨恨。而受託律師在堅守「信任」關係原則上，甚少能夠在當事人所極力想要爭取的「法、理、情」各種細節上，在法院開庭時閉口不提，唯有攻擊再攻擊，抑且極盡防禦之能力，以符合當事人委託之目的！而這也就是為什麼一般普羅大眾，都以律師有三寸不爛之舌的本事，能把「黑說成白，白說成黑」的負面觀感，抑且形容全憑「一張嘴」之原因。
就以今天所發生的事件為例，夫妻之間的相處可以「愛時你儂我儂，恨時妳死我活」來形容，尤其夫妻間的酸甜苦辣，又豈是外人所能想像，更遑論受任律師？有的是，委任之當事人在討論過程中，將雙方從認識的起始，到委任時之所有委屈，在可以想起之任何點滴一一述説，抑或在後續會議中迭以補充疏漏之怒與怨。如此之下，律師縦然苦口婆心安撫其情緒，也是罔然。至於上法庭，更是在當事人再三強調與提點下，必須全力與對方逐一攻防，針鋒相對，如果當庭表現未達當事人之期待，縦然在下庭後未受埋怨，也可能落得「拿錢沒辦事」之壞印象，直接影響彼此信任關係，而這豈是任何一位受任律師所願意？
再說，對方在上法庭時也同樣已經壓抑良久，幾番折騰後，情緒必然激動萬分，如果律師又是如前所述，本於應有之作為，在庭上全力激辯，可以想像到的便是「火上加油」之結果，在下庭時遭到對造辱罵恐嚇，已是家常便飯，如有情緖延續火爆者，接著而來者就是跟在律師旁，邊罵邊作勢出拳之行為，令人感到無奈之至！
律師是人非神，畢竟「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乃是一般通念，更何況是受當事人委託之律師？試想，有哪位律師願意在處理案件時無事生非，與人為敵，造就自己身處險境之危機？「寬容以對，安然相待」才是正道，誠盼大家能夠理解與包容律師執業的苦楚！
＊作者為永嘉法律事務所主持律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