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專欄:當蔡英文兼具獅子與狐狸,人們只能當豬?

2020-09-04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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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游盈隆形容蔡英文已經兼具獅子與狐狸的「君王兩特質」。(黃信維攝)

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游盈隆形容蔡英文已經兼具獅子與狐狸的「君王兩特質」。(黃信維攝)

從威權土壤長出來的人,血液裡總有藏都藏不住的威權性格,此時探究蔡英文總統何時、如何養成她的「威權特異功能」,意義不大,因為,台灣已經確定走向新威權時代;養大蔡英文、給予她威權自信的,還是廣大的其實也具有威權人格的多數選民,這已經成為人性之定律─總是期待強人,願意服從權威,而我們對「強人」的定義,不見得是「做對的事」,而是「做到他人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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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蔡英文以總統身份一句話開放二十年爭議不歇的瘦肉精美豬,這個「威權蔡英文」終於以「完善化」的形貌出現,站在她身邊的副總統賴清德、行政院長蘇貞昌、國會總召柯建銘、乃至乍時聽聞難免錯愕的眾多綠委們,吞下了他們捍衛、抗爭的所有言語,開始吐出相反的話,為總統的決定辯護。蔡英文在民進黨中常會說,兩位前總統陳水扁和馬英九曾答應的事都只做到一半,所以美國回過頭來問她,「那你現在可以嗎?」蔡英文證明,她可以;而且,她應該非常自豪自己可以;而且,她並不認為跳過國會有任何不得宜之處─當國會多數的民進黨都不認為有何不可,而黨內少數異音亦感嘆言之無用寧可緘默的時候,「強人」還需要理會少數的在野政黨嗎?

政敵成了啦啦隊首席,不該恭喜蔡英文嗎?

台灣民意基金會董事長游盈隆評價開放瘦肉精豬決策,提出三點質疑:第一,決策是自願還是非自願的?他揣測的答案是美國衛生部長艾薩來台提出一個讓蔡英文無法拒絕的提議?這個提議是什麼只能留待他日解密;第二,民進黨提出一個可否五五波的內部民調,讓民進黨有底氣開放瘦肉精豬,他直接定論這個民調為「假」,用假民調支持特定政策是愚蠢不可取的;第三,站在蔡英文身邊共同宣示也得共同負責的黨政要員們,何時知曉此一重大政策決定?「是一個謎」。

更有趣的是,游盈隆引用馬基維利的《君王論》:「君王應該要有兩個必備特質,如獅子般的勇猛,和狐狸般的狡猾。」他認為蔡英文第一任比較像是一隻勇猛任性的獅子,但缺乏第二個特質,但在八二八拍板瘦肉精豬入台後,她已經補齊了第二特質:狐狸般的狡猾。游盈隆留下了兩個問號:「是該恭喜她呢?還是不該恭喜?」游盈隆的兩個問號,值得每個人都想想。

對權力者而言,終於進化到兼具獅子與狐狸,自是可喜可賀,那些太早斷論或者期望蔡英文第二任提前跛腳的人─包括民進黨人,可能要失望了,當他們可以因為蔡英文一句話就全盤否定自己曾經的堅持,如何期待他們膽敢再對蔡英文說「不」?要他們一字排開大啖瘦肉精豬排,絕非不可能;更重要的,威權領導者,特別是民選(粹)產生的權力人物,身後必然聚攏大批威權性格─慣性服從權威的選民,蔡英文說瘦肉精豬不能吃,他們就聲嘶力竭抗議,當蔡英文說瘦肉精豬非進口不可,他們可以安慰自己,想吃還不一定吃得到,民進黨有哪一個人能做到?有志大位者既要蔡英文的祝福,更要蔡英文身後這群可以跨出民進黨的「英粉」,但有不服者,賴清德和柯文哲就是前車之鑑,不過一年時間,柯文哲身陷政治低谷,賴清德則毫不尷尬地成了「小英啦啦隊」的首席。

但對台灣民主發展而言,這實在不是一個值得恭喜的現象。台灣從威權到民主,對強人領導毫不陌生,兩蔣固是法西斯威權,李登輝則是以民主包裝威權,讓在野黨都為之臣服;陳水扁和馬英九當然也想當強人,但前者自國會出身,即使視貪汙為無物,也不可能視立法院為無物,後者的博士肯定比蔡英文紮實,對民主法治的基本原理,沒有「獅子般的任性」,當然也缺乏「狐狸般的狡滑」。

要黨生則生要黨死則死,該恭喜台灣嗎?

弔詭的是,此刻的台灣在「新威權」領導下,「推翻強人」的工程可謂如火如荼。就在蔡英文宣布開放美國瘦肉精豬的同時,司法院大法官對不當黨產條例做出不違憲的解釋,除了對黨產會不受中央行政機關組織基準法規定之限制,認為有所不妥,並以促轉會委員還要經過立法院同意為對比,「建議」改列為「二級獨立機關」,成員任命程序應參照組織基準法規為宜之外,餘皆「尚無違憲」,大法官認為的「不妥」正是「威權」基本要件─行政權獨大,包括法律溯及既往、片面認定不當黨產、片面認定附隨組織、不經法院宣判即凍結或沒入資產,黨產會不能超然於政黨,反倒超越司法。

 20200828-司法院大法官宣示黨產條例聲請釋憲案解釋,之後由秘書長林輝煌說明內容。(蔡親傑攝)
司法院大法官宣示黨產條例聲請釋憲案解釋,之後由秘書長林輝煌說明內容。(蔡親傑攝)

就在大法官做出解釋五天後,黨產會沒考慮機關設置「不妥」之處,倒是對台北高等行政法院聲請承審黨產案相關的七位法官「迴避」,什麼時候法官對適法見解提出釋憲聲請,也能成為聲請審判迴避的理由?此案若成立,形同剝奪法官的釋憲聲請權,大法官創造了一個超越憲體的機關怪物,這個怪物用威權手腕矯治威權,這是民進黨的片面正義,却非台灣的治癒轉型。

還有一件多數人沒注意到的事,就在蔡英文宣布開放瘦肉精豬入台的前一天,內政部通過《政黨法》修正草案,明定政黨選任人員違反《國家安全法》或《組織犯罪防制條例》條例經判決確定且情節重大者,內政部得廢止其政黨備案,法律形式貌似毫無問題,只是威權領導者為「威權統治」,肯定不會記得國安三法修正時曾經引發的言論自由爭議,這個三年前才經過三讀的《政黨法》甚至規定政治團體要限時變更為政黨,否則廢止其立案。

台灣從威權到民主,走了三十多年,從一黨獨大走到百花齊放,蔡英文執政不到五年,就重新走到了要一黨生則生,要一黨死則死的新境界,司法無用而國會噤聲,想一想,兼具獅子與狐狸的蔡英文「誕生」,還值得恭喜嗎?吃瘦肉精豬或許不是問題,照蔡政府的說法,「每天吃三十三塊五到十年才超標」;再想一想,蔡英文說不能吃就抗議,總統能吃就欣然景從的台灣,是個什麼景象?或許,我們都成了「動物農莊」裡的豬而不自覺,該恭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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