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英文總統日前於臉書援引陸軍官校誓詞「升官發財，請走別路」，試圖為蘇震清因涉嫌收賄遭收押案止血，從而提醒黨內同志應謹守分際。我想，若不是到了貪瀆氾濫、或將潰堤的臨界點，總統是不會如此語重心長發文警惕，畢竟2017年維尼習大在面對中國當前腐敗的官僚體制，也講過同樣的話。兩岸援引同一誓詞事小，「台灣價值」絕對不會是「兩岸一家親」，但尷尬的在後頭，總統的警語言猶在耳，台鐵卻又遭爆料在短短半年間，將1549萬的廣宣行銷案，標給了農委會「1450」標案之一的春露公司，無怪乎總統會被打臉，被揶揄是「升官發財，請走春露」
連同日前「幫推」、「投石」兩家公司標案所衍生的「綠油油評委」爭議，諸此「顏色鮮明」的傳媒公關公司吃下政府標案的情事，問題癥結不在於適法性，因為相關政府採購法規總有「削足適履」條款，得以為其所希冀的投標結果護航，如規避採購法的開口契約、抑或加註特定條件的招標案等，是故爭論當中有無違法之虞，只是流於口舌之爭。至於是否據此喙養網軍帶風向，或也已是公開的秘密，無需贅言。個人尤感興趣的，是納悶何以這些備受爭議的「準酬庸」標案，屬性都與「行銷廣宣」有關呢？顯然，這得從其本質、也就是「藝術」論起。
「藝術」期欲達到達人的意境，就必須超越一切度量的邏輯，正所謂「無價之寶」，唯有無法以金錢來衡量的物品，才能足見其珍稀的價值，顯然，藝術與俗世之間，該是兩條未曾交集的平行線，彼此奉行各自的發展理路。然而，有趣的是，就政治圈而言，相信在歷經立委收賄遭收押事件的系列報導後，大眾或早已釐清，要使箇中案件成立的關鍵，就是「對價關係」的有無，倘若檢調事後無法從相關跡證勾稽「修法」與「拿錢」之間的「對價」，則一切等同白搭。基此，政治人物為了規避類似的「對價關係」，腦筋自然動到了與金錢無涉的「藝術」
大家若不健忘的話，當年檢調偵查扁案之際，便曾被爆料扁家巧妙運用親戚畫廊作為管道，舉凡想與第一家庭親近、或有升官發財需求者，求見的「入場券」，就是到該畫廊買畫。一幅幅畫家圈看似平凡的畫作，卻動輒以上百萬的價碼成交，悖離行情價的購入舉措，究竟是作品真感動了企業鉅子的心，還是相中圖畫背後利益糾葛的別有用心，恐就是心照不宣了。前述案例中的圖畫，儼然成為企業遊說規避「對價關係」的最佳渠道，基於藝品交易的「歡喜甘願」、不存在確定行情價碼的屬性，讓企業得藉由買畫進貢金錢來獲取政治利得，事後縱然檢調認定當中有鬼，卻也無從審度藝品中的美醜優劣，泰半在找不出對價關係的情況下，或也只能不了了之。
相仿的，廣宣行銷某種程度就是藝術在傳媒場域的延伸，行銷企劃的優劣，很難有明確的指標作為評判，自然也就變成執政當局喙養其下徒子徒孫的最適工具。類似標案的良莠與否、是否存在嚴謹的把關機制，端看去年底觀光局、台鐵、以及台灣高鐵所合作的「國立集集美術館」彩繪列車標案，就可見一斑。當時耗資300萬元、委由知名旅美設計師繪製石虎套圖，沒想到圖騰缺乏石虎特徵、採用未取得授權字體不打緊，後來還被爆料根本就是逕自從網路圖庫購買花豹套圖而來。如此「指豹為虎」、「複製貼上」的荒謬行徑，與時下議論紛紛的論文抄襲案有何差異？公務單位這等把關機制，對外人尚且如此寬鬆，更況對於皇親國戚、拿黨證的人士，那還不睜隻眼閉隻眼的打馬虎眼，但全民該警醒的，是上千萬的民脂民膏，往往就在這樣的敷衍過程中，轉瞬間流逝中…
「絕對權力所帶來的，必然是絕對的腐化」，從近期立委遭到搜索羈押，到其後媒體所披露公家單位標案「綠油油」的評審群，多少或可一葉知秋的嗅到腐化進行式的氣息。然而，主流民意永遠是驅動除弊改革的終極力量，我仍寧願相信，銜負著817萬選民付託的蔡英文總統，有其大破大立的決心來掃蕩隱藏在各該機關下的魔鬼，藉以扭轉積重難返的酬庸陋習，讓清明吏治的風氣重返政治場域，也為其個人留下宛若藝術般、無價的歷史定位。
＊作者為成功大學政治經濟研究所博士，曾任勞動部機要秘書，現職為立法院法案助理
